这次却不一样,他突然身体失控,但搂抱人家确确实实是他主动的,而且在她反抗的举动下还如此可恶地紧搂不放,阿月越想就越觉得羞愧难当,简直认为自己已是个罪孽深重的坏人。
他把脑袋垂得很低,不敢直视被自己轻薄了的女子的面容,似乎连道歉都那么苍白无力,只是他实在不愿对方误会自己的人品,“阳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我吗?”
阳云当然明白他不是故意的,恐怕方才他是被古怪的朱砂阵图影响了意识。她忍着笑,本想施以安慰,临时语气一转,故作姿态道:“哼,你刚才对我无礼,随随便便的就想得到的我原谅吗?”
阿月的身子好像受到重锤一样又塌下一点,愧疚得闭上眼睛,请罪道:“嗯,我对不起姑娘,辱没了临仙山,我要接受惩罚,只要姑娘能消气,怎样处置阿月都无怨言。”
若是有不明真相的第三人在场,听见如此忏悔,绝对会认为跪坐在地上犹凋花一样萎靡落魄的男子对他面前的女子做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事。
阳云感觉不能再这样戏耍他了,真要叫他自责死了可怎么交代?
忙挨过去想伸手拍他一下肩头,然后洒脱地说一句“我没生气,跟你闹着玩的呢!”
阿月却在千钧一发间猛地挪动身子躲了过去,他抬起脑袋惊慌地看着她,喉头动了动似有话卡着未能说出。
轻轻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美丽的脸庞,阳云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太正常,像是被晚霞浸染的白云,再经雨气的渗透,凉风掠过,铺展成挂着水珠的一片粉红流云。
真是比闺房中的女孩子还要羞涩啊,只不过在阵法影响下不自控地抱了她一下而已。
被“轻薄”的女子反倒要安抚他,“月仙长,我真没生气呢,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要自责了。”
“姑娘不怪我?”在阿月认知中,强抱小女子是件很严重的事,他过不了自己内心谴责的关卡,“可是我还是会怪自己。”
阳云没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这样好了,作为赎罪月仙长答应为我做三件事如何?”
阿月毫无犹豫,重重点头,“好,我替姑娘做三件事,请说。”
阳云笑了笑,“第一件事嘛,你得请我吃烤山鸡。”
对美食念念不忘,也不反省到底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跌落墓穴遭这份罪。
“嗯,我一定请姑娘吃烤山鸡。”阿月定定看着她,等待接下来的两件事。
阳云用食指戳着下巴“嗯”了半天也想不到剩下的指令,眉眼一弯,狡黠道:“另外两件事,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阿月又重重点头,“好,一定赴汤蹈火但听姑娘吩咐。”
“要赴汤蹈火?什么情况啊?”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两人不约而同朝黑暗的墓穴入口望去。
微明出现在火光晕开的那一小块范围之内,他神色如常,可眸中明显有焦急和一丝几不可查的愠气在跳动。
“微明,我……”
阿月欲坦白自己的“罪行”却被身旁女子截口道:“微明仙长你可来了,我们都快被吓死了,又是蛇群又是棺材,还有那乱七八糟的符阵,你不知道,刚才月仙长被棺材下的符阵伤了心神,好不容易才被我救过来,正对我表达感激之情呢。”
微明叹了一口气,“阳姑娘身子未完全恢复,现在,不打紧吧?”
“我没事,摔下来那会儿幸好月仙长舍身垫住了我。”阳云察觉微明眉梢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阿月。”他走到师弟面前,上下打量狼狈的家伙,蹙眉问:“你还好吧?”
发髻凌乱,面色微红的阿月仰头凝视师兄,似有千言万语想倾诉。
毕竟有损姑娘家脸面,既然阳姑娘不愿他说,他也没有泄露此事的道理。
只说到:“我没事。”目光转移到侧方,“微明,那里面是谁?你都没跟我说过这里有墓穴,还有地上的阵图,那个阵图里的字,我觉得……”
“阿月啊。”微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像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们不该来这里,会打搅了安息的先人。”
阳云脑瓜子突然灵光一闪,好像看出了什么,插话道:“微明仙长都是我不好,是我硬要月仙长陪我出来抓山鸡,所以才误打误撞掉进这洞里来,我们惊扰了某位临仙先人,也惊扰了微明仙长布下的法阵吗?”
微明勾起嘴角看着她,“阳姑娘好聪明,就是太顽皮了,带着我家阿月到处闯祸。”
“瞧仙长您说的。”阳云愧疚在心不好意思反驳,只是对墓穴的好奇感在不断蹭蹭蹭往上冒,“微明仙长,这阵图看着充满邪气,临仙门里也修这个?”
“阳姑娘。”微明转身看着她,火光刚好在他眉心中留下一块阴影,看上去竟显邪像,偏偏他还沉下嗓子说:“你一个外人,是不是打听的太多了?”
阳云配合地捂嘴作惊恐状,“不问了不问了,仙长切莫杀我灭口。”
“哈……”微明戏弄了小姑娘刚忍不住笑出第一声,这时,手却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抓住。
阿月没搞清状况,他真的以为那个平易近人的师兄生气了要对阳姑娘动手,震惊之余决定劝他息怒。
“微明,不……”一下子情绪波动心神不定,忽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阿月!”
“月仙长!”
微明阳云同时扶住阿月两肩,在他扑倒前架住了他。
……
阿月烧到稀里糊涂的,直到第二天才睁开眼。庭光在一旁拧着湿巾,听见床榻上有动静,拔腿便奔过去,欣喜道:“月仙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伸手探他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
一副病容的阿月朝小家伙笑了笑,“你一直在照顾我吗?累着了吧?”
庭光没有独吞功劳,说:“微明仙长将你背回来的时候你看上去很难受,大家都着急的不得了,幸好连珠姐姐也懂医术,我们轮流看护你一天一夜了,微明仙长刚离开没多久的,应该到厨房去了。”
阿月顿觉自己太没用,总是要人照顾,忽然想起墓穴里的最后一幕,不由得担心起来,“阳姑娘呢?微明没难为她吧?”
庭光眨巴下眼睛,“他为什么要为难阳姐姐?”
也是,像微明那么好的一个人,怎可能真的生小女子的气呢?阿月轻呼一口气,暗暗放心下来。
房门被敲响,阳云端着药碗来到他身旁,小嘴裂开一个清爽的笑,“连珠真神,居然能猜中你会在这个时辰醒来,起得来吗?喝药。”
其实阿月全身疲软还想再睡一觉,可听见阳云起来喝药的指令,好像根本不容违抗似的,奋力撑起沉重的身体勉强坐起,接过药碗埋头啜饮。
他还在为轻薄人家而耿耿于怀,答应了三件事作为赎罪,却像是所有事都得听从她吩咐似的。
气氛有些促狭,庭光看看男的又看看女的,忍不住问:“你们在山洞里遇到了什么?我一口气跑回来找微明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当时他在第一仙院与众院首议事,一听我说你们掉进那洞里,脸色可难看了,茶杯都拿不稳摔成好几瓣,然后当着我还有院首们的面一阵风飞离,我没见过他慌成那样的。”
阳云奇道:“庭光,你来临仙山多久了?”
男童说:“嗯……七八年了吧。”
阳云更觉奇怪了,“你在这生活七八年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吗?”
庭光面子有点过不去,扬起脑袋,“人峰这么大,又不是每个角落都去过,那个破洞阴森隐蔽,谁吃饱撑着往那钻哦。”
你的微明仙长就吃饱撑着,在那阴森隐蔽的地方捣鼓着邪阵图。
当然阳云没有直说,“你想知道,怎么不问微明仙长呢?”
“谁说我没问。”庭光失落地微垂脑袋,“微明仙长说那是人峰禁地,以后不让去,也不让再问。”
“既然是禁地,那我更不能透露不该看的东西给你知道了,我会被灭口的。”
阳云嬉皮笑脸脱口而出的当然是一句玩笑话,可喝完汤药的阿月却听不得这样的玩笑,“他不会的,微明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好人,他只会灭凶残妖魔的口,阳姑娘不可再这样胡说了。”
“哈哈哈。”阳云拿回空碗,对脑子少根筋的月仙长笑道:“好了好了,我要去厨房帮你的好师兄张罗午饭去了。”
哪个门派没点小秘密呢,作为外人,阳云十分懂分寸地不再纠结墓穴中的事物,可是阿月身为临仙仙长,却没这般轻易放下,况且就因为那个阵图,让他脑海中至今留下一个模糊的面容,从而导致右胸里的某样东西,仍会悸动不安。
……
夜幕降临,缥缈崖仙人洞里的白须老者美滋滋地饮了一口酒,面对红彤彤的炉火,说:“当初我俩有言在先,要是他被发现了,你就乖乖的领罚,面壁思过一年,别忘了呀。”
洞外传来男子“嗤”的一声不屑,“他们只看到外面,又没看到里面,算不上被发现,喂,景虚,喝酒炼丹真的好吗?”
景虚也“哼”一声,“我又不是阿月,美酒对我来说更能令我充满干劲。”
“哦?看来老左这位第一仙院的院首没白当,比我更有你心,还知道让我捎壶酒来,怎样?今年的仙院大醮?”
“炼着丹走不开嘛,你和阿月看着办喽。”
“就知道你撒手不管的了,不过徒儿也就意思意思地知会一声。”微明转动手腕拢起一团白光,招呼也不打,将白光团甩进仙人洞。光团飞过数十丈幽深的路径,才到达豁然开朗的洞室内。
炉火忽而晃动摇摆,景虚两眼一睁,以浑厚的内力发出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迅敏地放下酒葫芦,双手不停裹圆接住了白光团,片刻后,终于将它散在手心。
洞外传来同样浑厚的嗓音,“炼金丹十分耗内炁吧?我看你现在还行,迟一点需要我来助你么?”
徒弟试探师父的修为,什么道理?!
景虚吹起胡须,颇有不满,“别仗着九阶内炁欺负我老人家啊,说什么也是你师父。”
“谁欺负你了?我还没赤手空拳赢过你,可别不给我公平比试的机会啊,你知道的,那一直是我的目标。”
“就这点出息?”景虚忽然语转严肃,“微明啊,你的目标是要继承掌门位,将人峰一脉传承下去,阿月将来也会有属于他的道路。”
师父始终不认同灵台剑的归属。
手中两粒石子被捏得咯咯作响,微明无言地陷入了沉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