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点点头,他知道化身透明的萧绎就跟在身边,便向萧绎眨眼睛“那好,我可要开始了~”包子催发通天眼,看见萧绎跟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又再次朝他挤了几下眼睛,萧绎却把眼神瞟向了别处,明显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包子见萧绎不听话,白了他一眼,又咬牙瞪眼皱眉头,催他赶紧干活。
医生对刘大光和包建国悄悄说“你看,这就是分裂样症状。”
刘大光叹了口气“这孩子几乎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这老包家的命可真是背到家了。”
包子摒心静气,双指并拢放在鼻尖儿,嘴里念念叨叨,其实就等着萧绎赶紧出手,可萧绎就是大模大样地看着他,毫无出手的意思。包子想实在没辙,那就念一段请神令,请来谁算谁吧,于是琢磨着开念。突然,走廊所有的电灯呲呲呲呲闪动了四下,全灭了!
各个办公室都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的屋子里还拘押着犯人。刘大光忙对包子说“包爷,哎,包祖宗!我知道你厉害了,你赶紧恢复吧!”包子又看向萧绎,心说行了,给人家恢复吧。萧绎摊摊手,意思是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干的?那是鬼么?
包子有些吃不准了,刚要装模作样拖拖时间,见一个警察揪着白菜花的领子跑过来“刘头儿!刘头儿!”
“怎么啦,你揪她干嘛?”刘大光不耐烦地问。
“这丫头片子把咱电闸拉了,让我逮个正着。”
医生、刘大光、包建国都把脸转向包子,刘大光弯下腰盯着包子的小脸问“小崽子,你还整出个团伙作案?”
包子是欲哭无泪,怎么有这么个帮倒忙的好朋友!
医生则叹了口气“我看,精神分裂的不是一个,是俩。”
不到半分钟,电闸推上了,派出所又来了电。大家接着干起活来。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声,走廊里拥进一长串人,各个穿着埋汰的粗布褂子,背着行李卷,蓬头垢面,满脸黑灰,有的手里拄着棍子,棍子头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茶缸。有的抱着小孩儿,小孩儿在母亲怀里焦躁不停、哇哇地哭,本来就脏黑得发硬的衣襟儿上全是泪水,一时间派出所是闹成一片。包子盯着这群人,眼神不措地个个观瞧,总觉得哪里蹊跷。他再仔细观察,发现一个白发老太太身后紧紧贴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身穿通体的红袍子,大大的斗笠遮住了脸,与所有人的穿着都不相称,而且身上没有灰土,十分干净。
这女子混在乞丐队伍里显得尤其突兀,更奇怪的是她不是跟得近,而是贴得太紧了,几乎就是趴在老太太背上,老太太竟然毫无怨言的那么一点点地背着她走!包子弯下腰再看,那女子根本没有腿,也没有留下丝毫的影子!
“刘叔叔,刘叔叔!”包子拽拽刘大光。
“干啥,小精神病。我跟你没完,我告诉你,让你爸赔!”刘大光还气鼓鼓的。
“这群人是干嘛的?”包子并不理会刘大光满肚子牢骚,此刻他充满了警觉,全神贯注地盯着眼皮子下的叫花子们。
“哦,这不九月份南方那边连降大雨、出现了大涝么,安徽那边儿的庄稼颗粒无收,淮北的、盐城的整村北上讨饭,巡逻队刚发现的,全带回来了,这数九寒天的,不带回来过不两宿就是个死啊。”
“他们多少人?”
“听对讲机里说,大人11个,小孩3个,怎么了?”
包子认真数了一遍,算上那红衣女子,大人是12个。“怎么了包子?不是十一个?我怎么查都是啊”刘大光看着包子直愣愣地盯着一群人发呆,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没什么呀!就是一群北上讨饭的淮北人。
“刘叔叔,你不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没有啊”刘大光挠挠脑袋,以他警察的职业敏感再次回忆品读了一下这群人“就是小孩哭个不停,大人们一个比一个蔫儿。小孩子都哭什么嘛,你看嗓子都哑了”
包子上前先装了个糊涂,没去管那个老太太,他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子身边,这男人木痴痴地看着地面,包子问“大爷,您哪人啊?”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以极慢的速度回答“淮北的”
包子一把攥住了老人的手“大爷,我有亲戚在淮北,我说说看看您认识不”
老人迟迟地摇摇头“不认识”
“我还没说呐,您怎么就不认识!”
“不认识”说完老头又低下了头。
包子这才大模大样走到白头发老太太面前“奶奶,我说个人,看您认识不?”老太太也是缓缓抬起头,一脸阴骘的表情盯着包子,包子看到她身后的女人只露出下半张脸,但就是这下半张脸也足够吓人的,不仅是惨白的毫无血色,而且她没有嘴唇!呲着满嘴的獠牙,露着青黑的牙床,像时时刻刻都在狞笑着。
女鬼忙闪到老太太身后。但这怎么能躲过包子的通天眼呢?包子向萧绎使了个眼色,萧绎这次没有袖手旁观,他把手伸向了后腰。“奶奶,淮北有个龙脊山你知道么?”说着一把攥住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倒是比老头敏捷,但等她想往回抽手已经来不及了,被包子攥得死死的。
“小伙子,有话您就问,别拉拉扯扯的”老太太这时候才想起来微笑。
“龙脊山下是什么湖来着?我那亲戚就住湖边儿”包子问。
“龙脊山下是南湖”老太太回答的磕磕巴巴。包子笑了“还真难不到您,南湖,南湖”说着把手指塞进了口里,狠狠一咬,指头破了个口,包子吸吮着自己的指尖连心血,突然噗的一口,连唾沫带血向老太太脸部喷去,老太太的脸顿时被一股血雾唬住脸,只见老太太身后的红女鬼脸上腾起一阵硫酸烧了般的刺啦啦的白烟,女鬼痛苦地捂住脸,疼得满地打滚儿。听着声音,包子立刻知道,她就是美子!
“阿姨!”包子喊道“真的是你么?”
听得包子还叫自己一声阿姨,美子的身子震颤了一下,捂着脸回答到“自强,你更强大,更聪明了!”
萧绎一个跟头翻过来,提醒包子“你跟她废什么话!”说罢拿起捆仙绳抽了过去,那美子眼疾手快,也是一个后空翻,躲开了飞来的绳索。端然飘在空中,惨白的枯手在空中坐着飞鸟状姿势,咒骂到“小东西,修为不错呀!”
“阿姨!”包子还不死心“你何苦呢!让我们超度了你吧”
“自强啊,你不要说了,你们有信仰,我也有我的信仰。”美子冷静了下来“在我的计划里,不仅要迅速除掉老萨满,而且包括你,你知道么?”
包子这才冷静下来,缓缓抽出锈迹斑斑的赤霄宝剑“阿姨,我们各有阵营,你拘尸拍花、挑动内乱、挖掘洞穴的事我都知道,也都挫败了,你放弃吧,好不好?”
美子冷笑“不可能的,这才哪到哪里啊”
包子指着女鬼说“阿姨,你不投降,恐怕你走不出阳煞的地盘儿”
美子拉开帽子,露出了真容,乌黑颀长的头发下遮盖的是一张狰狞的脸,她没有眉毛,两个眼睛是空洞,嘴巴内的獠牙因为没有嘴唇的缘故显得极为清晰。
包子惊呼“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是的,从小我见你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美丽亲切,你不是美子”
美子笑到“我是个被汽油弹烧死的鬼,能好看到哪去?不乔装改容,你不得吓得哇哇哭?”
儿时的天是蓝的,地是宽的,农专宽阔的操场上蚂蚱横飞,阿姨带着年幼的包子,蹦蹦跳跳地捉蚂蚱。阿姨会给包子讲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告诉包子有爱的人才配得到爱。包子一直以为自己有两个妈妈,做饭的妈妈和陪伴自己玩耍的妈妈,这个长法披肩的美丽女人如此深刻地定格在自己脑海中,难道就是面前这个嘴角流血、眼似空洞的厉鬼?她是阿姨么?而她那些年接近自己的目的,无非是为枉死海工程搬掉一块绊脚石么?
世界是这样的功利,现实是这样的无情,如果说姥姥告诉包子美子的真实面目,还让包子心里残存有一丝希望的话,那么美子的自我现身让阴谋瞬间摧毁了一切美好。她在闹腾什么?田中角荣访华已经让中日结束冰冻期快十年了,这十年里大房镇的人们似乎都已忘却了殖民带来的伤痛,他们用着松下的电视看着日剧,为一个日本女人的死大掉眼泪。而在省城,大学生群落中悄悄兴起了学日语热,东京是中国留学生青睐的目的地之一,在这样的文化和经济交流氛围中,满洲这个词已经悄悄淡出了人们社交的词典,而那个荒诞的大东亚共荣计划,也早已是电影电视剧中的笑谈。
而这个冥顽的美子,仍然固守着自己所谓的信念,甚至不惜付出行动。
包子落泪了,不仅是为了顽固的美子,更是为了一个童年梦幻的破灭。他缓缓地举起了剑,做出了中路进攻的格斗式。
医生和刘大光等人见包子对着空气比比划划,都认为包子是又犯病了,忙让警察从身后悄悄接近他,计划按倒以后再送精神病院,但刚要行动,那群淮北乞讨者除了三个哭喊的孩子以外突然全部神志不清,齐刷刷栽倒在走廊上。离开了厉鬼的拘魂,所有人体力透支,全部倒下了。随着厉鬼的脱离,孩子也不哭了。
可警察们顿时慌了,法医和刚才给包子做精神病检测的医生一起,挨个人测鼻息量血压,得到的结果是,都活着,但是气息微弱,全部都在濒死的边缘!法医赶紧联系大房镇医院,呼叫大夫支援。
包子向美子进攻了,这是恩断义绝的进攻。包子、白菜花和萧绎团团围住女鬼,由于走得着急,擎天绫罗伞等法器都没有带,包子只有萧瑀赠送的那把古旧的赤霄宝剑,尽管锈迹斑斑,却总比没有家伙要强。三人与美子打在一处。女鬼美子极其灵活,包子捅刺的几剑都没有杀中要害,白菜花拿的是派出所接待客人用的折凳,猛拍了几下,发现根本打不着女鬼,即便挨上了,也无不是从她半透明的身体里划过去,丝毫不奏效,急的是直跺脚。
萧绎的兵器是包子赠他的假冒胜邪宝剑和自己随身带的捆仙索,刚交了两个照面,发现美子身上煞气极重,一旦出现纰漏被她打了一拳或撕扯一下,轻则损失修为,重则殃及生命,这鬼煞头子的确比行尸难打许多。包子见状只好再挤出血,涂抹在赤霄宝剑上,原意是准备将血气抹洒在女鬼身上,谁知那宝剑见了包子的血,剑身铁锈立即消退,转眼间变得闪亮异常!剑锋发出了幽兰夺命的光芒,宝剑剑身的龙形纹路清晰异常,确似蛟龙呼之欲出。包子一见宝剑见血了,感到剑气十分嚣张,甚至拖拽着自己去杀鬼除魔,于是抡起宝剑向女鬼美子劈砍过去。美子并无法器保护,她只能步步退后,口中骂道“你怎么能拿到赤霄剑?”
包子见嚣张跋扈的美子也有惧怕的东西,心中大喜,八字型挑动剑锋,左右劈砍不给美子留下余地。美子全心迎战,也不与包子搭腔,她黑洞洞的眼睛本来就没有眼神儿,因此包子并没注意她在打什么主意。突然,美子凌空跃起,从包子身体上方翻了过去,落在了自己身后,伸手一把卡住了白菜花的脖子,怒喝“过来呀,过来我就扭断她脖子!”
包子拎着剑,步步紧逼,女鬼像贴着老太太一样,贴着白菜花的后背,慢慢后退着,直到退出了派出所大门,猛地把白菜花向包子怀里一推,闪遁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