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蜈蚣进了屋,如释重负般地坐在太师椅上,又像想起什么一样,从卧床上找出个花布包袱,里面全是小药瓶,他翻来找去,看似都不满意,于是招呼下人送来一份点心,吩咐下人到外面等着。他自己伸出两指,比于双眉之间,暗自催动内力,顿时七窍之间黑雾涌动,这老道人满嘴黑紫、口水横流,变得异常吓人。他把脸憋紫了以后,竟然对着点心呸呸吐着黑口水,那黑口水渗透到了点心之中,但点心的外观仍然完好。躲在暗处的包子恶心的得想吐,别人下毒至少也是根毒针、毒钗、小药瓶什么的,这老吴可倒好,只会呸呸呸地吐吐沫,包子好歹是忍住没吐出来。之后,老蜈蚣叫来等候多时的下人,嘱咐将点心务必给钦差包上使送去,务必看着包上使吃下再回来。下人去办了。
包子悄悄从后窗溜出,找到了正在繁忙准备宴会的厨房,撕了符贴显出原形,大摇大摆走进去。厨师、小杂役们见了包子立刻跪倒一片“钦差恕罪”。包子背着手说“哪来那么多罪,我饿了,要吃点心。”一个主事大厨模样的人爬过来,说“爷爷,刚才已经差人给您送去了。”包子点点头“做的不错,我爱吃,再来取一盘儿。”这句赞赏把大厨乐得够呛,心想将来自己单干的时候,一定要写上多闻天王御史钦点五星好评的字样,那不得怎么发财呢!包子也猜透了他的想法“赏你们的事儿,宴会上我说,你们就别去贴着脸表白了。”
厨子杂役们都很高兴,热烈欢送包子出大门儿,然后欢欢喜喜地做饭去了。
包子揣好点心又贴上符,悄悄从后窗潜回驿馆,见正门打开一条缝,罗兰正在与送点心的下人鸡头白脸地交涉,那下人死皮赖脸地说“我家老爷怕天神上差爷爷等正餐太久会饿,差我送些点心,告诉我务必要看着天神上差爷爷吃完才能走。”
罗兰说“你烦不烦,我们最近都减肥,中午一般就是个煎饼果子,多了不吃。”
下人还是死赖着不走,反复申明要看天神上差吃完再走。包子深知两个老鬼用心良苦,便撕了符,整理了一下衣服,若无其事地从里间走出来,坦然接过糕点“好,这么想看我吃饭,那门口候着吧。”说罢转身进了内室,不多一会儿,又端着糕点盘子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千层酥皮福寿糕,大口嚼着“回去禀报你老爷,挺好吃!别太客气了,吃太多点心,过会儿宴会就吃不下咯。”下人亲眼看见糕点下了肚,这才满意地离去复命了。
下人刚走,朱武门外求见。包子对朱武这个人印象不算坏,至少目前也没发现他直接参与谋害自己、屠戮生灵,也许是他父亲没让他参与。
“进来吧!”包子端坐正堂,罗兰站在身后。朱武撩起袍子跪倒“报上神钦差老爷,容秉有关鹿鼎山治理之事。”
“你讲吧”包子淡淡回应。
“我父亲朱彦接管鹿鼎山河神一职有三个天时年,人间历经1080余年。这期间,朱彦率领各路仙班励精图治、奋发有为,鼓励农桑,兴修水利,大力开展.....”
“内个,朱武,咱们挑点重点的说,套话就免了吧!”
“目前尚遗留有如下的问题。一是,鹿鼎山为龙族与天族共治,悬龙为尊,河神为辅。悬龙自辅保努尔哈赤出关建国后,陆续辅保了十二任人间皇帝,期间不断变换所驻扎的风水要害,确保鹿鼎山风水格局平稳,根据天道规制,至宣统皇帝即位,悬龙转至大房镇一带的西山办公,但在完成其历史使命、即将上天复命之时突然失踪。失踪时间为天时41天,人间41年。期间,由我父亲朱彦代理各项工作,我们安排了大量仙使进行寻找,始终未果。二是,前几日捉获一名自称龙族三太子的贼子一名,内携带有悬龙内丹,现押在后堂待审,内丹尚未拿到。根据下官擅自推断,悬龙恐已遭不测。三是,悬龙仙逝,我们在无限悲痛的同时,发现鹿鼎山风水格局发生变化,龙兴福旺的运势衰减,根据地理测定和天象观测,认为未来发展将进入倾颓时期。目前,有13个洞府、11个修行点的掌事发生叛乱、或者不来开会,占总修行点的45%,其中少数鬼怪放弃修行正途,转而进行坑人害命勾当,目前因兵力不足,仅派兵剿灭两处。其他叛乱点处于割据状态。查获有7处脱控场所和阴鬼游荡场所,一个月来就查处厉鬼游魂77个,同比去年翻了三翻,对其中13个犯有罪行的,当场予以打散魂魄处理,其余64个全部遣送至地府判处徒刑不等。总体认为,治安局势在逐步变乱,需要天庭加派人手、增加兵力驻守,解决悬龙仙逝后的各类遗留问题。”
包子对朱武干练的工作有些赞赏,比他只顾自己的老爹要强许多,至少他对抓了三太子的事儿不隐瞒。但转念又想,这家伙可能与老蜈蚣是一伙的,不能轻易地相信他。
“罗兰,看他说的饿了,赏他两个点心,你边吃边说。”
朱武拜服道“上神,您平易近人,不摆架子,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说罢遵命,一口气将两个福寿糕全部吃掉了。
包子起身,扶起了朱武,又拉着朱武的手说“走,我们赴宴去!”
宴会大厅张灯结彩,各路小仙和修为小有成就的本地神兽、山鬼都齐聚一堂,老朱彦在大厅主位端坐,见包子与朱武手拉手进来,忙请包子上座,安排朱武坐在副陪的位置,宾主开始饮酒交谈。
包子说“各位仙班治理鹿鼎山不遗余力,大有作为,一路上都看到并亲身体验了,回銮后定然向多闻法王如实禀报。”
众人拱手“感谢上神栽培。”
包子又端杯向朱彦老头敬酒“您在人间忘我工作千载有余,默默守护圣湖,为三界平衡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勋,这杯我敬您!”
朱彦的脸上笑开了花“唉呀,天神上差能如此认为,不枉我等拼搏千年呀。”说着就要干掉杯中酒,包子忙拦下,拿过他的酒杯和酒壶,将自己的一套换给了朱彦“按照我们北俱芦洲的规矩,我敬酒,喝我的,我不喝。”朱彦心里一惊,我的天,幸好提前在点心里下了毒,而没有下在酒里,否则要的就是自己的老命了。
他故作镇定地拱手“人都讲客随主便,可您哪里是客呀,您是我们天下之主、常务天王的特使,这儿就是您的主场,您说怎么喝,我就怎么喝,来!我干三杯!”说罢老朱彦表忠心一般地连喝三杯,场下诸马屁仙人鼓掌叫好。
有小仙向包子发问“天神上差,我们听说北俱芦洲地广人稀、土地肥沃、人民富庶,人都可活近千岁,是否有此事?”
包子使劲儿倒腾自己的地理和历史知识,装着很懂似的说“北俱芦洲确实要比其他三个州富一些,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那里有些国家,比如挪威、芬兰、瑞典都是高福利的国家,人民劳动付出较少,回报较多,国家给予的钱粮很丰富,而且房价很低。像瑞典还是个***的国家,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束缚,随便在一起。瑞士是全北俱芦洲的钱库,很多国家的金银都存放在那里,冶金、钢铁、精密机械制造都是很厉害的。当然,也有像苏联、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什么的,人民口袋里相对拘谨一些,不过国力很强盛,军事技术发达。北俱芦洲的人性格豪爽,喜欢喝伏特加,那是一种七十度的烈酒......”包子把知道的北边儿的事儿能编的都编出来了。
大家听得瞠目结舌,有心这就随着包子回去,要去那个***的瑞典看看。
朱彦看时间差不多了,心说这包子怎么还不肚子疼,眼睛不停地向屏风后面张望。包子也看出了朱彦的焦虑,于是转而对朱彦说“听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这两样肉品本尊从来没吃过嘞!”
朱彦笑到“我以为什么呢,不就是驴肉么,来来,加一道鲜泼驴肉。用大火大油,要快!上神,咱们这次吃活叫驴,就是将驴的后屁股砍下一层皮,直接用热油浇烫后臀,再徐徐切下鲜嫩的好肉,这肉才叫鲜美呀!”
包子笑着摆摆手“我说的是.......龙肉。”闻听此言,满座肃然。朱彦死死盯着包子,又看看朱武“龙肉?...嗨,龙是地仙之尊,比我品级都高,我哪敢吃龙肉啊“。
“朱武!”包子命令到
朱武拱手道“请天神上差吩咐。”
包子不笑了,冷下脸来说“嗯,请那把那块臭龙肉带上来我看看。”朱彦把眼睛瞟向朱武,心想这小子怎么把自己老爹给卖了!朱武从来不支持杀三太子,眼下向包子反映了真实情况,又觉得心里有愧,不敢看父亲,只有低着头,拱手伸臂“诺!”不多一会儿,五花大绑的三太子被押了上来,几天不见,这小子至少瘦了十斤。三太子一见主座上的包子,杠着脑袋就吼“你丫...”
“大胆”包子一拍桌子,堵了口无遮拦的三太子的嘴“本尊现在是多闻天王亲派人间的圣差,专门来修理你的!还敢造次!”包子就差告诉他,本尊是来救你的了。三太子当然也不是傻到家,他听话里有话,一转眼珠子,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噗通跪倒“上差在上,为我做主。”接着把从进鹿鼎山之后的遭遇说了一遍。
包子也不骂朱彦,反而对着三太子一顿叱责“王八蛋,你长了一张臭嘴,在人家婚宴上说出大不敬之语,全天下就你最明白事儿?”包子喷着吐沫训斥三太子,此时的三太子就算有一肚子不满,也只能梗着脖子听着。包子转身对朱彦拱手“朱老前辈,这三太子他爹,就是龙王三子现已修成正果,位在西牛贺洲的佛祖之列,目前正在多闻天王府上做客,谈起这个流失在外的逆子,常常唉声叹气。多闻天王心善,遂命我来东胜神州寻找,不想果然在您这里。”
朱彦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能说什么,心里恨着朱武胆小怕事不成器,面子上也只好顺着包子的话“哎呀,原来是误会,你看我这老朽在这里千年不曾外出,也没资格进天庭面圣,这仙班我都不认识,其他部洲我也没去过,这才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来来,松绑,赶紧看座。”
三太子指划着朱彦“老东西!你这贪财害命的....”
包子打断三太子“哎!你能不能闭嘴?罗兰,掌嘴。”罗兰也听话,上去两个大耳刮子,打得三太子直眨巴眼睛。
“老三,我现在罚你不许吃饭、不许坐下,明白么?”包子多了个心眼,怕三太子的饭菜也被下了毒。下人一听,只好把端上来的饭菜挪到一边儿,把椅子也撤下去了。
“不是,你想怎么着?杀人不过头点地呀!”三太子的确饿了两天多,看着一只整羊腿刚想啃,听了包子的话实在是不想放下。可后面兵士见他不听话,立即拔出宝剑,横在三太子脖子上。三太子这才意识到,包子才是整堂宴会的主角,心里纳闷,这小子肉身凡胎的,两天以前还窝窝囊囊甩大鼻涕,今天怎么鼓捣这么大个场面,连鹿鼎山藏在石头缝里的仙人都跑来见面,而且一个个对他恭恭敬敬。
包子站起身“现在人都到齐了吧,让我们满饮此杯,祝朱老太爷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朱彦刚要起身感谢包子的祝福,包子示意他不要说话,指指屏风后面“屏风后可是吴道长?出来吧!我们吃,你看着,饿不饿?”朱彦吓得“砰”地一声把杯子摔在地上,藏在幔帐、围墙后的兵丁以为发了信号,持刀秉剑就杀了出来,墙后的弓箭手将弓弩拉圆了,一排排对准大厅。可士兵们很快发现,局势不对!
包子一把拉住老朱彦的手,将他半搂半抱地挡在身前,笑着说“还有刀尖表演啊!”
朱彦颤抖着挥挥手,士兵们收了刀枪,怏怏散去。
那老蜈蚣也无奈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嘴巴还是有点肿,倒是一条胳膊长了出来,但拿不了太重的东西,耷拉着,一副颓废的样子。老蜈蚣十分不情愿地向包子拱手作揖“参见天神上差大人。”
包子冷哼“来人,绑了。”满座都惊了,心想这天神上差怎么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啊。
众家将都知道,这老蜈蚣历来是朱彦的座上嘉宾,怎敢随便动手,眼睛都望着朱彦,看他的表态。但朱彦微闭双目,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倒是朱武起身命令到“来人,绑了!”这才有武士走过来,将老蜈蚣绑了个结实。
老蜈蚣哀求朱彦“老哥哥,老哥哥,你不能就这么由几个野孩子折腾啊,老哥哥。”
朱彦感到大势已去,一个个计划全部挫败,现在只能等着包子毒发,于是睁开眼,说些废话拖时间“哎呀上仙啊,这老东西也是鹿鼎山的元老了,不知道他跟上仙有什么误会?我知道这老东西,说话办事从来不经脑子,来人,打他二十板子。”
包子笑了,慢悠悠地质问到“二十板子怎么换回四十多个冤魂呢?”
朱彦装着糊涂反问“上仙,这是何意?”
包子也是个反问“您是地方长官,您说呢?”
朱彦沉下了脸“刚才可是您说的,我已经不是地方长官了,您让我我怎么说?”朱彦这酸话顶得很给劲,这是明显要撕破脸,跟包子拉开架势对打了。
包子说“好啊,就说说这个老蜈蚣干了什么吧”罗兰上前,把进鹿鼎山后的遭遇讲了一遍,众小仙小怪听了,要么瞠目结舌,要么低头不语。包子边听边俯瞰下界群仙的表情,心里没鬼的一个一个抬头瞠目,有鬼的则低头侧目,有的眼睛还溜溜转。看来这群所谓仙人近期不大老实,虽然不至于都去打家劫舍坑人害命,但偷些东西、吸点阳气、**一两个妇女的事儿还是少不了有的。席间隐隐透出一股臭汗味儿夹杂着尿味儿的奇怪味道。
朱彦捋着胡子说“咱仙家说话都要字字珠玑,您这一番话,请问有什么佐证?”
包子挠挠头“哎呀,佐证还真不好找!”
朱彦一听轻松了不少,哈哈大笑“哎呀,上神可能是一路劳顿,有些误判也是情有可原呀。”众人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上仙辛苦着呢,咱鹿鼎山也安全着呢。
包子微微抬了下巴,罗兰点头,拿出老蜈蚣拘魂的青花瓷瓶,打开塞子,里面飞出红毛衣男人和他的女儿,俩人怯生生地站在大厅内,害怕地环视众人,一看到旁边站着的老蜈蚣的时候,小女孩吓得哇一声大哭,躲进爸爸的怀里。红毛衣男人则要冲上去痛打老蜈蚣,被武士们拦住了。
包子轻声对两鬼说“没有及时送你们回去,想着是要做个评判的,不要害怕,说吧。”俩人便把老蜈蚣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朱彦一拍桌子“怎么着?你们哪里来的野鬼,谁教你们做证人欺骗钦差的?”这话明显是说给包子听的。
包子忙安慰朱彦说“唉,朱老先生先别激动,孤魂野鬼层级低,你不信是吧。没事儿,我找当差的来说。”说完对着门吏大声说“把大门打开吧,有人来!”
此时此刻哪有人敲门?门吏懵懵懂懂,又不敢不听,忙一路小跑去打开了大门,外面果然一阵黑气涌动,赫然出现了一队兵丁,黑盔黑甲黑披风,白色的盔樱随风轻摆,不是别人,正是包子的新朋友、冥界偏将李在渊。兵丁身旁站着一大片八九岁的小女孩魂魄。
李在渊是唐朝李氏血脉,与龙族有着远亲,当年征战高丽的时候战死在东北,死后便掌管鹿鼎山区全部冥界阴魂缉拿事务,类似于治安大队兼任刑侦大队长。他是掌管拘魂的最高官吏,鹿鼎山大小仙府、地洞洞主对李在渊那是怕得不行,走夜路都生怕碰上。见李在渊领着兵士杀气腾腾地走进来,无不爬到在地,心想今天足够倒霉,来吃顿好饭,却把收魂拘魄的给吃出来了。
李在渊见到包子,俯身便拜“上神在上,末将李在渊叩见上神。末将昨天巡视途中,发现四十一名野鬼集体出没,遂将其全部拘留,初查发现,四十一人全部是没有到寿限的儿童,我们立即立案侦查,根据儿童的反应,我们查获了鹿鼎山修炼一千一百七十二载的蜈蚣精吴红磷涉嫌吸阴血、坏纲常、败伦理的重要证据,并在其窝点查处赃物若干,现在特来拘拿。吴红磷何在?”
老蜈蚣颓然跪倒在地“在此。”
李在渊都不正眼看他“拘拿下地府过堂。”
朱彦忙拦着“唉!李偏将!李偏将,来了就要坐坐,急着走什么。”
包子也说“也对,这东西虽然犯罪,但还没死,地府依法还不能审他。既然人间主事的朱武在,冥界主事的李在渊在,我是佛家的特使,咱们不如组织个专案组,来个两堂会审。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