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率先被突破,各部一分为三:陈营长率部向东突进,扫荡城中之敌;魏营长率部向北门攻击,接应廖黑牛所部;李四维率部向南门攻击,接应石猛所部。
里外夹击,北门和南门被迅速拿下,各部突入,迅速向城中攻击。
驻守东门的平川少尉听得城中枪声四起,自知城已不可守,企图率部突围,却哪里还突得出去?
四门大开,各部纷纷杀入城中,战斗迅速进入尾声!
李四维带着直属连直奔田中大队的指挥部,刚赶到院门口,便见陈营长满脸兴奋地迎到了上来,“师长,俺们抓了十八个俘虏,里面还有鬼子军官!狗日的,小鬼子也有贪生怕死的……”
李四维一摆手,径直往院门走去,声音平静,“杀了!”
“杀……”陈营长一滞,连忙答应,“是!”
预三团成立之时,陈营长跟着李四维练过兵,自然知道李四维的脾气,哪里敢犹豫?
陈营长一摸腰间的盒子炮,连忙转身跟了上去,却听李四维补了一句,“不留俘虏,一个都不留!”
陈营长浑身一震,望着李四维的背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团长,有些俘虏还带着伤……”
李四维脚步一顿,回头望了陈营长一眼,语气冷了下来,“记住,老子不留俘虏!”
伤兵?
伤兵又如何?
受了伤,他们身上的罪孽就会稍减一分吗?
从扛着武器踏上中华大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老子们的死敌了!
不死不休!
“是!”
感受到了李四维身上的暴戾之气,陈营长连忙答应,抬头冲院中守看押俘虏的兄弟们大吼一声,“全都杀了,不留俘虏!”
闻言,众兄弟都是一怔……伤兵也杀?
见状,富察莫尔根一摸腰间的盒子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老子做给你们看!”
话音刚落,他已经走到了容颜憔悴满脸惊恐的横山大尉面前,抬手就是三枪,“砰砰砰!”
“噗噗噗!”
三枪一眼,在左胸!
杀小鬼子,富察莫尔根的手从未抖过!
陈营长大脸一红,连忙提着盒子炮跟了过去,冲还在发愣的兄弟们一声大吼,“狗日的,还愣着干啥?他们不该死吗?”
话音刚落,他已经抬起了枪口,对着一个正要起身逃窜的小鬼子“砰砰砰”就是三枪。
“杀!”
一个兄弟涨红了连,端起长枪,一拉枪栓,就冲一个满脸惊恐的小鬼子扣下了扳机,“该死!都该死……”
“砰……”
枪响,那个小鬼子刚刚站起身,又仰面栽倒。
“对,小鬼子都该死!”
十多个兄弟纷纷抬起了枪,“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砰砰砰……”
枪声如炒豆子般响起。
李四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牙关紧咬,面色冰冷!
他曾对丘团长说过,“如果仇恨冷却了,又怎能让将士们同仇敌忾?”
兄弟们为啥会走到一起?凭啥团结一心?
不就是为了报这国仇家恨吗?
如果这份仇恨冷却了,部队的战斗力要从哪里来?
满口仁慈宽恕的是佛门中人,满嘴仁义道德的是夫子……纯良的只是绵羊,而保家卫国却需要铁血的战士,需要虎狼之师!
“团长,”卢铁生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份电报,“师部回电:令我部原地休整,随时待命……”
“好!”李四维点了点头,“让医护排尽快送伤员过河,其余各部迅速打扫战场,就地休整……各部主官立刻过来开会!”
“是!”卢铁生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得益于迫击炮连助战,这一仗的伤亡并不大,医护排虽未全员过河,却有葛队长组织的民壮帮忙运送伤员,倒也忙得过来。
至于打扫战场,无外乎补刀、搜集战利品……兄弟们自然十分熟练,也打扫得干净、彻底。
安排妥当,李四维转身上了台阶,径直进了大堂。
大堂里,预三团一营的王指导员正带着几个兄弟在找东西,搞得遍地狼藉。
见李四维进来,王指导员连忙迎了上来,“师长,没找到啥有用的东西……”
电台早已被砸了,该烧的文件也烧了,空中还弥漫着烟火气。
“算了,”李四维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了会议桌,大手扫过桌面,将杂物扫到了一边,“振华,地图!”
苗振华连忙取下随身携带的作战地图,在桌上展开。
李四维摸出香烟,掏出一根叼进了嘴里,点上,然后凑到了地图边,仔细地看了起来。
不多时,各部主官匆匆赶到,个个精神抖擞,面有喜色。
李四维抬起头来,一扫众将,露出了笑容,“看你们的表情,老子就晓得,这一仗都打得不错!”
“想不到小鬼子的兵力这么空虚……俺们是捡到软柿子了!”
有人满脸惊喜。
“缴获不少,伤亡也不大,每一仗都能打成这样就好了!”
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就是,俺们营一个兄弟都没死,只伤了十五个,都还不重……”
有人连忙附和。
“俺们营……”
……
众将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末了,都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四维,又跃跃欲试起来,“师长,接下来往哪里打?”
李四维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还不晓得,再等等!上面的命令一下来,自然就清楚了!”
“噔噔噔……”
李四维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卢铁生匆匆而来,拿着一份电报,神色凝重,“团长,师部急电……”
李四维连忙接过电报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良久,忿忿地骂了句,“龟儿的!”
众将心中一紧,“师长,咋了?”
李四维抬头一扫众将,轻轻地叹了口气,“小鬼子的援军到了……打不成了!”
此时,日寇的援军已经到了开封兰封一线,和进攻开封的第二十师交上了火。
这支援军就是日寇的第三十五师团。
三九年二月,日寇在本土组建了第三十五师团,并于三月开赴中国战场,编入了华北方面军,成为方面军直属部队。
第三十五师团虽然只是丙种三联队制警备师团,但属新建,自开赴中国战场以来还未经消耗,人强马壮、装备齐整,其战斗力不容小觑!
日寇第三十五师团突然杀到,第二十师只得迅速脱离战场,并将消息报告给集团军司令部,于是,李四维便接到了撤退命令。
众将虽然不甘心,却也明白,撤退才是唯一的出路!
众将匆忙散去,各部迅速集结、开始撤离。
此时,城中的百姓已经挤满了街头,人人喜形于色……官军打回来了!官军打回来了!
可是,他们满怀欣喜而来,却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化作了错愕……官军咋刚来又要走了?
城中,李四维带着直属连刚转过一个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颤巍巍地拦在了队伍前。
走在最前面的富察莫尔根连忙停下了脚步,笑容温和地望着老人,“老人家,你有啥事吗?”
老人吃力地把满满的一篮子玉米馍馍提到了胸前,缓缓地递向了富察莫尔根,满脸赔笑,“长官,贵军将士一夜苦战,咋不歇息一下?歇好了才有力气打鬼子呢!”
富察莫尔根笑容一僵,艰难地张了张嘴,“俺们……俺们……”
说着,他回头望向了李四维,一张大脸上满是苦涩。
老人也顺着富察莫尔根的目光望了过来,满脸疑惑。
李四维暗叹一声,上前两步,走到了老人面前,勉强笑了笑,“老人家,小鬼子的援兵到了,我们必须走了。”
“哦,”老人连忙点头,把手中的篮子往李四维怀里塞,“那你们快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是啊!”街边的百姓纷纷涌了上来,把手中的红薯、鸡蛋、馍馍往将士们怀里塞,“都是些带着便利的吃食,不会耽误打仗……”
百姓满腔热情,将士们却手足无措。
看着这一幕,李四维只觉面皮发热,鼻子却是一酸,“老乡们……”
听得李四维语气不对,百姓们连忙收了声,纷纷地望向了李四维,神色也忐忑起来了。
李四维暗自一咬牙,目光缓缓地扫过众百姓,声音颤抖,“我们是……奉命撤退……”
说罢,李四维把篮子轻轻地回了老人怀里,满面惭愧,“老人家,这东西……我收不起啊!”
说罢,李四维一转身,绕过老人,快步而去,脚步却有些飘忽了。
撤退!官军要撤退了!
百姓们怔怔地站在街头,呆呆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将士们,不少人眼中已然泪光闪闪。
将士们垂着头,步履匆匆地往城外去了,有人满脸羞愧,有人眼眶泛红……
“吧嗒吧嗒……”
队伍匆匆朝城外开去,仓促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敲在将士们心上……让人羞愧难当!
就这样撤了吗?
咋能就这样撤了?
可是,形势比人强啊!
战机已失!奈何?奈何?
“用不了多久,老子们还会回来!”一个声音在队伍里响了起来,缓慢而响亮,那是将士们熟悉的声音,那是李四维的声音。
“对!”有人附和着,声音激昂,“老子们还会回来!用不了多久!”
“老子们还回会来……”
队伍里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着,“老子们还会回来……”
呐喊声汇聚在了一起,响彻尉氏城,向城外飘去,声震四野。
百姓们听到喊声,都是精神一振。
“官军还会打回来……”
有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他们今天能打回来,迟早还能打回来……”
有人精神振奋地附和着。
“散了,都散了……要想等官军打回来,就要先活下去……”
也有人保持着冷静。
百姓们所求不多,一份希望而已!
哪怕那希望如何渺茫,只要还有希望,他们就能坚韧地活下去,忍受任何苦难!
这是国人的通性,因为,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坚韧顽强的民族!
河边,众将士正在登船,挺进队的兄弟们和来帮忙运送伤员的老乡们在岸上挥道别。
中间的河滩上,葛队长紧紧地望着李四维,神色肃然,“李师长,俺们会紧紧地盯着这些鬼子,一有机会就通知你们!”
“葛队长,”李四维迎着葛队长的目光,神色凝重,“最近一段时间,先不要轻举妄动……”
葛队长一怔,轻轻地点了点头,“俺明白了,活着才能继续抗战!”
“那我就放心了!”李四维露出了笑容,“多保重!等我们回来!”
说罢,李四维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河边走去,步履沉重。
如此退去,他何曾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有啥用?
战机已失!
上了船,李四维已是笑容满面,一扫船上众将士,“都板着个脸做啥?这一次,老子们可是打了胜仗呢!”
廖黑牛连忙附和,“嘿嘿,狗日的小鬼子也不禁打嘛!等过几天,老子们再打过来!”
“对,”众将士精神一振,“过几天再打过来……把新来的小鬼子也打光!”
“这就对了嘛!”李四维笑呵呵地摸出了烟,掏出一根叼上、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一脸的满足,“这次回去,老子就不缺烟抽了!”
众将士一愣,哄笑起来,“还有罐头吃、有酒喝、有牛皮吹……”
对于他们来说,胜利暂时只是一份希望、一份信念,罐头和酒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当然,还多了一份吹牛的资本,“那一次,老子们突袭尉氏,把小鬼子打得屁滚尿流的……”
李四维一行回到西岸时,天色已黄昏,捷报传开,留守的将士们少不得又是一片欢腾。
夜色朦胧,第十四师团司令部里灯火通明,井关中将设宴款待了三十五师团师团长前田少将,但是,宴席上却不见半点儿欢乐气氛。
宴席草草散去,井关中将房门紧闭,独坐桌前,伏案疾书:
……今日之败,实乃我毕生之最大耻辱!奈何,调令已至,不日将归国整训,今日之耻,唯有铭于五内,待整训完毕,当重返支那,一雪今日之耻……
这一战,第十四师团疲于应付,几近崩溃,幸亏第三十五师团及时赶到,才得以摆脱困境。
但是,一个甲种常设师团,却要依赖一个丙种警备师团的救援才能脱险……这样的遭遇,让这位陆军中将如何能释怀?read5();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