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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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到底低估了明朝快递小哥的能力,在能把小腿肚埋没的大雪天,朱由校还是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特快信件’。付出的代价是,三人冻成重伤死了四匹马。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要命的活,被下了岗不说,似乎还被拖欠了工资,朱由校越来越理解闯王的悲愤…



    中国历史向来有英雄拔与微末的传统,比如传说中神一般存在的扫地僧,从亭长混到皇帝的刘邦,处处遇贵人的草根传奇玄德公,堪称励志哥之模板的朱重八,天可汗李二这种出身富二代的霸道总裁,根本拿不上桌面…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隋末之后高考落榜人员变成了高危人群,写几首酸诗发泄不满的会被鄙视。而“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黄巢,“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的洪天王,成了无数落第士子的楷模,王朝统治者的噩梦。



    当然,要说最委屈的莫过于蒋委员长,当年为了笼络人才开出高薪,结果遇上财政危机只好欠薪不发。其中,一个喜欢抽烟的大背头,被拖欠了半年的薪水合计720块大洋。然后,委员长的江山就没了…



    现在已经是天启五年的一月十八日,不仅华北笼罩在暴雪之中,南直隶也是雪灾不断。今年的农业收成怕又要大打折扣,希望高产作物的种子能尽快被拣选出来。朱由校实在不想看到饿殍满地的情形,更不想给各路野心家以可乘之机。



    于是皇上找到沈百五,询问南直隶粮食产量的问题。南直隶过多的发展经济作物,让他很是担心。沈百五正好也要找皇上,商量安南与暹罗粮食运输的问题,沈家商号已经与皇上早先派出的探子接上了头,但好像事情出了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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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元化翻阅了手中奏本后,一丝忧虑浮上眉间,他背着手在窗边来回走动,不时捋着胡子,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傅山将奏本分门别类整理好,哈着热气搓着手来到窗边问道:“敢问孙少卿何事烦忧?是科学院出了问题,还是辽西奴酋又有新的动作?”



    孙元化也不答话,将手中奏本递给了傅山道:“京城已经派出京营,共计七千人前来护驾,其先头部队距离南岭庄不足五日路程。”



    傅山接过奏本也没细看,顺手将一杯热茶递给孙元化道:“额,这事啊。小人已经知道了。这七千人出京,确实有点多了。不过,此事尚不足虑吧。”



    孙元化接过热茶也不喝,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七千部队出京确实不足虑,可率领这只部队的主将是谁?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道浚!!张凤仪的哥哥。”



    傅山咂了口热茶,细细想了想,拧着眉道:“孙少卿,这有什么错吗?”



    孙元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将傅山拉倒一边悄声道:“谁都知道张凤仪今年将入宫为妃,她张家借此飞黄腾达也并无不可。可你仔细想想,成祖以后有外戚掌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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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闻言差点一口咬断茶杯杯沿,他猛然抬头道:“孙少卿您的意思,这是皇上授意的?”



    “倘若真是皇上授意,老夫倒觉得没什么。但老夫出京之前曾听闻,代王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后曾经与某些权贵私下达成协议,要求他们站在皇上一边并尽全力营救皇上。如果张道浚此次出京护驾,正是此次协议的结果呢?”



    “孙少卿,您想说皇后干政?这未免耸人听闻了吧。皇后贤良且识大体,怎会做出如此不分轻重之事?”



    “老夫自是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别忘了,皇上似乎特别反感后宫与宦官干政。所以此事孰轻孰重,自然全看皇上如何决断。但无论是谁,切不可妄自行事,以免授人以柄。”孙元化的语气不仅变得沉重,还有意有所指的味道在里面。



    傅山低头喝着茶,回味着孙元化的话语,他好像明白了几分:皇上借平定代王之势,必然在朝廷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如果此时突然冒出皇后干政外戚掌兵的事,势必引发朝廷诸公反弹,说不定这事就是他们背后撺掇的。这不是帮皇上,这是给皇上挖了个大坑啊…



    孙元化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儿,看着纷乱的雪花道:“科学院里事务繁杂,徐院长分身无暇,王徵不谙朝政,韩爌与叶向高还要对付朝中诸公。熊参议留在大同对京城之事鞭长莫及,而老夫回京后也将很快前往罗马觐见欧罗巴教皇。



    傅山,回京后你要记住,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乃天道不可违,万不可乱了纲常。皇上青春鼎盛,有时做事难免唐突一些。现在唯一能时刻给皇上提个醒的,也就是你了。”说完这番没头脑的话,孙元化居然郑重地给傅山辑了一礼。然后眼睛看向了一边。



    傅山手忙脚乱地回礼后,有些纳闷儿地顺着孙元化的眼光看去:原来是正在帮助皇上誊写资料的王家三兄妹。当下心头一转:原来如此。科学院的大佬是害怕皇上被男女之情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傻事出来。皇上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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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与沈百五在里屋说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脸黑如墨。早先派出去开拓粮道之人,都是由自己精挑细选的。并且允诺他们只需干满三年,回国后至少可以是五品官。朱由校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相信‘明朝’这块招牌响当当的号召力。



    当然,他也早就做好了,遍地撒网花开一朵的准备。可如今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又是何理?贼眉鼠眼的家伙叛变革命就算了,那些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



    当初所有人拍着胸脯说‘愿为皇上效命,为大明千秋万世而粉身碎骨’。结果,一个个利用皇上给的圣旨坑蒙拐骗大发横财,如今都特么的在安南和暹罗当起了土财主。有几个居然跑去投靠了郑芝龙,为海盗这一伟大事业添砖加瓦不说,还闹出了奉旨抢劫的冷笑话…



    见皇上面色不善鼻孔里喷着粗气,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管埋头做自己的事,生怕惹恼了皇上被踹上一脚。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猛如虎,借口要重整卫队纪律麻利地溜了出去,顺便将两个蒙古小王爷和周时纯一起拖到屋外吹北风。



    被屋外冷风一吹,阿尔斯楞“阿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虎子哥,你干嘛把我们拖到屋外?没见这雪下得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猛如虎嘿嘿一笑:“你们仨得感谢劳资。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最喜欢踹人。当然,皇上不会对女人生气,不会对大臣生气,不会对小兵生气。只有咱们这样的踹起来最舒服。再说傅山那小子平日里就一张嘴厉害,这会儿让皇上踹上两脚最合适。”



    见猛如虎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恶心表情,三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却听到了猛如虎极不要脸地说道:“今天俺还得帮助里长家劈柴火,你们不会介意帮俺去林子里拖几根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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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顶风冒雪哆哆嗦嗦地来到了里长家,正好遇见了从村西巡逻归来的赵赫平,这样的壮劳力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两个蒙古小王爷,借口要切磋武艺以增进感情,将这个武痴外加十个卫队弟兄忽悠进了东边树林。



    不多会儿,便飘来了赵赫平受骗后的怒骂声,还有拳脚和兵刃交加声,看来他们切磋的很认真。猛如虎哈哈一笑,往手心里淬了口唾沫,抡起板斧“嘿”的一声将柴火劈成两半。



    周时纯只是闷头将劈好的柴火往屋角摞,一句话也不说。他这几天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尤其看见王婉琳的时候,让人恍若看见为了修性悟禅而面壁九年的达摩祖师。



    猛如虎把斧头劈进大木桩里,紧了紧熊皮帽道:“周时纯,你心里是不是不服气?”



    周时纯抬头看了看猛如虎,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拿起斧子继续劈柴火,劈砍的极为用力,似乎那些柴火是他的生死大敌。任谁都看得出,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猛如虎一伸手将周时纯的胳膊拿住,周时纯也暗中发力想要挣脱。猛如虎一咬牙使出狠劲,瞬时就把周时纯制住。周时纯心头火起正要反抗,却不防被猛如虎一脚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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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半跪在周时纯面前,眼睛瞪得溜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小子真是脑子缺根弦啊。咱不说地位了,要论样貌和学识,你那样比得过皇上?皇上看重你是个人才,也为了不让王大小姐难办,这才选择了隐忍。



    皇上知道了你悔婚的真正原因后,这几天刻意与王婉琳保持距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给你和王婉琳压力,让你们自己做出选择。皇上希望君臣一心,别因为一些破事弄得心里不痛快。皇上是真心待你啊,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到好,整天摆出一幅臭脸,好像皇上欠了你多少似的。皇上真要女人,你小子还有机会?这种事要是换一个人,早特么把你剁碎喂了狗。你小子别身在福里不知福,能遇见这样的皇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猛如虎说完还不解气,狠狠一拳砸在雪地里,低声咆哮道:“当初王大小姐愿意抛弃一切跟你私奔,你小子扛不住了就临阵退缩。这劳资能理解,男人嘛,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你不能做出了选择以后,硬要让别人也来承受这个后果吧。你不痛快,别人也不能舒服?



    你自己想当缩头乌龟那是你的事,可你也得替王大小姐想想吧,别把王大小姐也害了。你知道皇上为何不把事情挑明?王大小姐性子烈,万一她心里有你不愿意入宫为妃,以后就只能去当尼姑,青灯古卷一辈子。皇上这是为你们两人着想,你特么的到底懂不懂!!



    男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砸碎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吞,也要有个担当。一个唾沫一个钉儿,这才是好汉所为。



    兄弟,你摸摸自己的卵子,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去找王大小姐把这事说清楚,大家好聚好散,别像个娘们似的腻腻歪歪。咱皇上是个善心人,但你别特么蹬鼻子上脸!!懂了吗?你小子记住了,劳资把你当兄弟才给你说这些,不然早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周时纯愣在了原地,被猛如虎一通臭骂后,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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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如虎发够了脾气,把周时纯一把拉起来低声道:“把嘴角的血擦掉。劳资性子粗不会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也别在意。有什么不满,咱们找个时间拉开架势干一架,劳资让你三拳绝不还手。”



    周时纯擦擦嘴角嘿嘿一笑:“猛大人说笑了。您刚才教训的是,待会儿我就找王大小姐把这事说清楚。当年我就是个混蛋,如今自然没脸再说什么重续前缘的话。”话一出口,周时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痛。



    猛如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恨恨地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木头。皇上就是要你跟王大小姐坦白。要是大小姐心里有你,皇上绝对不会再插手。要是你和大小姐缘尽,皇上也不会逼迫大小姐做出选择。皇上要得是心,而不仅仅是人。”



    周时纯瞪着眼睛,嘴巴张的老大。他的世界观完全被这番话颠覆了…



    猛如虎将一根柴火立在木桩上,转过头道:“你以为咱皇上逮着女人就上床?你也太小看皇上了,咱皇上可聪明着呢。那些愚蠢的女人要来何用?你啊,以后就明白了。”



    周时纯眨巴着眼睛,满脑袋的问号。他忽然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的往事,好像猛如虎说得也有道理…



    猛如虎抡起斧头将柴火劈开又说道:“算了,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说道。周时纯,劳资问你,如果卫队要去辽西和建奴玩命,你去不去?”



    周时纯接过斧头,将一根柴火摆正,冷冷笑道:“去,怎么不去。建奴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劳资砍一双。就算建奴长了三头六臂,劳资也要弄死他们。”



    猛如虎哈哈一笑,正要夸赞两句。却看见赵赫平等人,浑身是血的从东边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出来。两个卫队士兵,还架着一个女人在奋力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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