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以上内容是度娘奉上的。如今朱由校没有度娘,也就没法知道更多人的的信息。很多时候他都是把相由心生这一条反着用,发觉准确率颇高。比如眼前这个身材中等一脸美髯,长得还算一表人才的工部给事中。要是换一身行头,没准真能骗到不少文艺女青年。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后世某些艺术家的形象,已经从朱由校脑海里蹦了出来:扎着马尾留着一脸胡子,用教堂唱诗般的声音吟诵着《蓝莲花》,然后一脸深沉的告诉小姑娘:想畅谈人生吗?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你请我喝啤酒吃小龙虾吧…..
此时的文青阮大铖同志,心情是矛盾的,内心是复杂的,自然走路的时候,脚底下就是发飘的。一个不留神,阮大铖竟然在金銮大殿上摔了一跤。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个人嘲笑他,整个大殿上,除了田尔耕嚣张的说话声,就只剩下群臣呼呼的粗重喘气声。
当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准备整理一下衣服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围,那一道道如剪刀般的眼光,正在将他的衣服一层层剪开,想要看清楚在这身华丽的官服下面,到底包裹着怎样一个臭皮囊。
朱由校自然又搞不懂咋回事,眨巴着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吏部尚书乔允升在皇上耳边轻声道:“赵南星乃东林党魁,当之无愧的东林领袖。高攀龙与他人复修了东林学院,而阮大铖既是高攀龙的弟子,也是御史领袖左光斗的好友。
前两年,东林为了将太师史继偕拉下马,可谓下足了功夫,而阮大铖在当中立下头功。因而成为了东林响当当的人物,也颇被赵南星看重。今天幸好高攀龙等一干人在外公干。不然这朝堂上,可要闹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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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东林一派,此刻恨不得杀了阮大铖。东林向来以团结和清高著称,也以个人品德修养闻名于世,可如今这个阮大铖,却当着诸多朝臣的面,狠狠扇了他们一耳光。最为痛苦的当属赵南星,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刻意栽培的一个好苗子,竟然变成了喇叭花。
阉党成员对于阮大铖的叛逃而来,心里多有担忧,因而也默不出声。阉党的主要成员,多数人的文凭也就普通高中级别,个别有文采的也早已臭名昭著。这突然多了一个清华北大重点班的,还是专门玩笔杆子的,以后我们怎么混?
齐楚浙三党、吃瓜党派及无党派人士,这会儿都各自在心里,紧张地扒拉着小算盘。东林与阉党的血战马上就要开始,肯定会有职位空缺,我们是联手阉党,打压其余党派,还是携手东林,共赴美好明天?这得细细盘算一下。
唯一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切的,便是朱由校。他把自己的预定计划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觉就是漏掉了有叛徒这一条。自己的计划制定的还是不够完美,这以后一定要注意。接下来怎么控制事态发展,就得靠自己的随机应变咯。
看着气质不凡的阮大铖,朱由校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句经典台词:我以为只有田尔耕这模样的才会当叛徒,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耳朵发烧的田尔耕,自然不会想到皇上此刻在腹诽自己。他趾高气扬的对着阮大铖说道:“阮大铖,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大家吧。一定要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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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脸色便恢复如常,他双手向前辑了一礼道:“微臣工部给事中阮大铖,见过皇上。”
“嗯,说吧,我们都听着。你只管说事实,朕与诸位大臣自有判断。”朱由校道。
“是,陛下。皇上,诸位臣工。微臣任工部给事中,虽无甚大的建树,但也算恪尽职守。只是微臣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吏部尚书赵南星之言。以自己职务之便,将工部拨付给广宁前线的火器贪墨。”阮大铖说完后,心虚地看了赵南星一眼。
朝堂上顿时“哗”的一声,开了锅。群臣都在纷纷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好事者,已经开始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工部尚书王舜鼎。然后急忙盘算要怎样才能落井下石,把王舜鼎弄到南海钓鱼,要不弄去辽东打熊瞎子也可以…..
赵南星闻言,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把阮大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他满是褶子的脸上忽然舒展开来,接着便是“哈哈哈”的大笑声。但谁都能听出来,这笑声中包含的愤怒、委屈与无奈。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听信了老夫之言?才去贪墨了拨付给广宁前线的火器?好好好,今日你把话说清楚,老夫对你说了什么,是让你如何贪墨的。”赵南星说完,便觉得脑袋有一点眩晕,身体立刻摇晃了一下,朱由校急忙让人把板凳送了过去。
此时的阮大铖早已汗如雨下,手上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勿板,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几个字:通匪造反!!通匪造反!!……
阮大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掏出手帕将额头脸颊上的汗珠一一擦干,随后将勿板向前一伸,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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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意味深长地看了田尔耕一眼,便说道:“陛下,微臣与吏部尚书同好唱戏。赵尚书善散曲,微臣善戏曲,因而多有交流。微臣也凭借善填词曲,因而略有薄名。
为了与同好交流,微臣与前年在京城买了一块地,造了‘石园’。石园内的假山树木,由精于叠石堆山的冶园大师张南垣,亲手布置而成。微臣又在园中蓄了个家班,还请到了昆曲名家苏昆生来教家班排戏。以上种种,花费甚大,微臣亦感力不从心。
微臣善词曲,却短于陶朱公之法。赵尚书不忍见微臣困顿如此,因而告诉微臣一些赚钱的窍门,微臣听后便一时迷了心智。因此在去年广宁大战之前,借押送火器之机,将500只火器贪墨,交由赵尚书处置,其后得银五千两。”
阮大铖说完后,便站到了一边。对于朝堂里飞舞的各种声音,充耳不闻;对于朝堂上投射来的各种眼神,当做没看见。只是闭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的想着什么。
田尔耕被阮大铖这话气得面红耳赤,他如恶狼般狠狠盯着阮大铖,一双三角眼中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他脸上的愤怒谁都能看出来,但皇上面前他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大骂:
阮大铖你个王八蛋,劳资让你承认与赵南星共谋通匪造反,你却说什么家里缺钱,又推说把枪给了赵南星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好好好,你是不把劳资的话当回事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大铖自然知道田尔耕愤怒的原因是什么,可身为东林干将之一,他也很清楚东林的手段如何。如果说魏忠贤是一把杀人见血的杀猪刀,那东林就是一把耗子药,毒不死你,都要折腾死你。
如果自己真的承认了与赵南星合谋通匪造反,不用说最后一定是自己当替死鬼。但只要自己推说不知道,那最多也就是革职去官而已。至于田尔耕,更好对付了。只要给魏忠贤多送财物就行,大不了学习东阁大学士顾秉谦,给魏忠贤当干儿子,自己有命活着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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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星闻言哈哈一笑:“阮大铖啊,阮大铖,你血口喷人。老夫且问你,老夫何日何时收到过你的火器?还五千两银子,老夫向来清廉,何来五千两银子给你?”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首辅叶向高,这时问道:“阮大铖,你这话可有依据?如果没有依据,诬陷大臣可是重罪,你再好好想想,看是否有哪里记错了。”
次辅韩爌摸了摸胡子道:“首辅大人言之有理。阮大铖,你若是受人指使,不妨大胆说出来。这里自有皇上做主。”说罢,韩爌又看了田尔耕一眼。
阮大铖的一席话,早让两位阁老焦虑不已。这事要是处置不当,弄得不好就会人头滚滚落地。两位阁老,刚才一直闭着嘴巴没说话,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问话时间早了,达不到效果不说,还会激起各派的新一轮冲突,问话时间晚了,这事会难以收拾。因而他们选择了这一时机发问,就是避免事态的继续恶化。
朱由校扣着下巴,等着听下文。目前为止,他唯一不满的就是两位阁老的话:干嘛把事情的决定权推给我下决定?我又不是狄仁杰。
阮大铖沉默了片刻后,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递给了皇上。朱由校说道:“今天三司会审,不是朕审理案子,你把信交给刑部尚书,他们自会秉公处理。”
刑部尚书乔允升接过信后,只看了几眼,便把信交给了大理寺少卿曹于汴和都察院右都御史孙祎。三人交头接耳一番后,乔允升便面色严峻地对朱由校说道:“陛下,如果此信属实,赵尚书恐怕要把这事说清楚才行。”
“什么意思?难不成赵尚书还真的做了这事?不会吧。”朱由校小声嘀咕了一句,便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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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缓缓把信合上,撮着牙花眯着眼睛看了看群臣,又扣了扣下巴道:“这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不迟。来人,让光禄寺送饭。”随后他叫过一个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便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就见身着一身青衣的猛如虎,端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巨型大锅进入了皇极殿。随行的还有信王朱由检和傅山。这时,光禄寺的饭食也端上了桌。朱由校便说道:“来,大家先吃饭。朕这有一道菜,名曰火锅,大家都过来尝一点。”
群臣对于火锅一词很是新鲜,而且闻着这香味也着实让人食欲大开。在谢过陛下的赏赐之后,群臣又把眼神集中到了猛如虎身上,不少人借着与皇上同食火锅的机会,细细打量着这个巨汉,心里暗叹不已:这人是哪儿来的,怎么如此雄壮。
负责皇宫护卫的骆思恭,此刻成了重点询问对象。骆思恭简直不厌其烦,却又不好发火,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此人叫猛如虎,是皇上的侍卫,但这人怎么来的,秘密。”
骆思恭心里烦躁不已:开玩笑,我如果说这人不认识,那不是说我锦衣卫被皇上踢一边了嘛,可如果说了认识,皇上就会臭骂我胡说八道。就用秘密两字代替吧,让你们去猜,老夫也懂得如何置身事外的……
朱由校成功推销了火锅之后,见群臣赞不绝口,也是笑逐颜开。趁着夹菜的时候,他小声对信王和傅山说道:“这事不简单,你们待会儿就去乾清宫,把我整理好的广宁之战的材料找出来给我,另外去查查,今年以来所有关于江西匪患的文书。”
说完以后,朱由校的微笑变成了冷笑。他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却尝不到一点味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