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七年,山西汾州境内太行山深处一个叫十里坡的普通村子,尘土飞扬的土路上面,一辆即将远行的驴车,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的中等身材,相貌青涩之中带着几丝秀气,与北方粗狂的面向颇有不符。女子身着布衣服,水灵灵的大眼睛却哭的梨花带雨,没有十里长亭,没有杨柳依依,村头的槐树就成了两人离别的见证。
古道夕阳,少年踏上了入京赶考的路程,而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呜咽的喊道“记得给我的承诺,不要在京城找别的相好”。男子微微一怔,好似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背紧了身后的行囊,消失在了弯曲的远方。
驴车向北而行,一路上少见行人倒也落得清闲。忽有一日天色渐晚,远处隐约可见一处道观,书生大喜,心中念叨今夜无需再露宿荒野,于是马车的轱辘声转的更加飞快,大口喘气的毛驴也兴奋了好多,不待书生的柳条落下便撒丫子疾驰而去。
这是一座青砖绿瓦白墙的道观,隐在深山之处所以香火并不旺盛,显得有些凋敝。敲门过后,道童出门相迎,并不曾为书生的寒酸而失了礼数。“观先生远行而至,可曾见过我家师傅?”
书生被道童的发问所怔,略微愣了一下,道童有所察觉,转念开口道“家师松云道长,身着青袍,骑一匹杂色瘦马,尺许长髯...”不待道童话音落下,书生便说道“一路前行,多日露宿荒野,并未见得仙师,只求借宿一晚。”道童脸上闪过一抹狐疑之色,只是转瞬间便笑脸相迎。
此处名曰清风观,观内并不宽敞,除了两间供奉三清祖师的正殿就只剩下两处偏房子,一处当作柴房。毛驴拴在了柴房门外,却不知为何不停地咆哮着,蹄子用力踢打地面,刨起一个大坑,好像是在不满道观里的破旧。
书生睡得偏房甚是简陋,门窗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随处可见的蛛网密密麻麻,散发着丝丝霉味,但是相较多日的车马劳顿,能有一个栖身之地已然不易,他睡得很香,消得片刻便响起轻微的鼾声。夜深之后,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沿,慢慢的他身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霜,他紧了紧蜷缩的身体,翻了个身,睡得很是香甜。
月影西移,绕过了书生所在的偏房,落在了逼真的神像身上,雕像仿佛是活了过来,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哪里是道家三清,分明是几个人首兽身、面目狰狞的妖魔画像。月光消逝,乌云满天,整座道观也变得阴气森森,漫天的星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哀嚎不尽的山风......
毛驴惊恐万分,睁大了眼睛盯着前面出现的一道黑影,黑影所穿的分明就是那个道童衣衫,只是原来的道童变成了口生獠牙、浑身恶臭的尸身怪物,不等毛驴挣脱缰绳,就被怪物吸干了血液,只留下一堆干尸。
吸完血的尸怪并没有满足,反而是歪了歪僵硬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师傅不在了,谁还能管的到我?”于是继续往前推开了柴门......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亮了起来,道观也恢复了青砖绿瓦白墙的面貌,只是以后再也没有路人前来借宿。
时过境迁,书生走过的那条小路早已荒废到无人问津。破旧的道观终于因为年久失修撑不下去,彻底坍塌。从偏房的废墟中一道模糊的清秀身影缓缓飘了出来,他浑浑噩噩,像是在努力思考什么,只是转瞬间就被呼啸的山风吹得四散开来......
此时已是成化十四年,皇宫之内闹鬼传闻由来已久,据说经常有太监或宫女看到京城翰林院藏书阁有奇怪的影子和书卷自动翻阅的痕迹,某日一位专职整理书卷文献的小吏正在仔细的擦拭着泛黄的古卷,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存放《永乐大典》的藏书阁居然失窃,整个书房之内空空如也,所有文卷书籍全部消失,此事一传朝野震惊。
宫里疑似有鬼魂作祟,皇帝朱见深紧急宣旨召集张真人入宫驱邪,轰轰烈烈的法事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还是没有寻回失窃的大典,很快此事就被朝廷上下严厉封锁,成为大明历史上一个悬而未解的疑案。
十里坡村外的小路上,一个面容面容枯槁的妇人在壮硕男子的搀扶下缓缓向前行,她步履蹒跚,望着即将下山的太阳喃喃自语“五十多年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男子名叫大壮,早已对母亲的这种举动习以为常,他默不作声,只是心里也在愤恨那个负心人,什么狗屁先生,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俺娘等了你这么久,咋就不回来看看?
有道是前世尘缘,今生无果。妇人临终之前还是没有等到心上人,随着她的入土,大壮再也不愿提起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直到他百年之后世间再无人知道那一段曲折动人的故事,只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的山村,一个名为大壮的少年,因为这部遗失的永乐大典即将延续新的一段传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