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已经落到锦衣卫手里的人,除了朱元璋之外,貌似这个时代好像还没人能强行弄出去。至于解敏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的表情有多精彩,徐钦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因为他现在正忙着连夜审问一干嫌疑人和各种证人。
首先是有重大嫌疑的,死者主治医师,那位姓柳的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十岁须发皆白而面相则不显老,从这保养水平上可以看出来,他确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当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直接查封了医馆,将他带到大名鼎鼎的诏狱里面的时候,这位老先生身上的仙风道骨味儿,瞬间就全部垮掉了。
“小公爷,您要相信草民啊!这真是一场意外,治魏公子那种风邪入腑的心悸之症,药里加入极少量的马钱子,这是医圣的方子,断然不是草民蓄意毒害!更何况,我们药铺里只有砂炙马钱子,毒性已弱,草民确实不知会毒死人!”
经过一番极其简单的审讯,这位一把年纪的柳医师就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原来他在第二次复诊的时候,确实发现了魏显有马钱子中毒症状,不过因为之前他开的药方里面本就有马钱子,所以他以为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这才连忙开了一个新的解毒方子,然后匆匆离去。
看他这个样子,想来不像是敢在锦衣卫面前耍花枪的真汉子。而且确实如果他来下手毒杀魏显,确实是个风险极高而受益几近于无的赔本买卖。他这个说法基本上是符合逻辑、可信的。
不过这条线索虽然查清了,但现在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据他所说,他在发现魏显有中毒症状之后,已经明令魏家换了药,而且也做了补偿措施,照理来说即使是魏显死了,死因也不该是大量马钱子中毒。
且不说这砂炙马钱子确实毒性很小,通常只要不当饭吃很难毒死人。而且在之前开的方子用完之后,正常渠道流入魏显家的砂炙马钱子都已经断了,那最终毒死他的毒药从何而来?
审完这位柳医师,徐钦又向负责抓捕的人确认了一遍,确实在这个济世堂医馆内内外外都没有发现高毒性马钱子的踪迹,而且也审讯过了学徒帮工等人,均未发现有其他异样,基本上可以证明柳医师说的话大多属实。
可这应天府的仵作尸检报告显示,毒死魏显的马钱子剂量可不小。也就是说,魏显的死和济世堂柳医师开出的方子应该是没什么关联的。
暂时搞不清楚,只能继续往下审。
接下来的重点是魏显的一众家仆,尤其是负责煎药的那个丫鬟以及厨房里面的人,即使她们不是凶手,也绝对能掏出有用的线索。因为李氏大多数时候都守在魏显身边,如果想下毒,而且要只毒死魏显,那就只能从这个方向着手,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药!
“青天大老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我,不是我毒死老爷的啊!”
虽然锦衣卫请人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和颜悦色了,而且也没有把人给扔进监牢,但那个负责熬药的小丫鬟显然还是吓坏了。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而说这个年代的人早熟,其实指的也是豪门里面的大小姐之类的,就连自己家里的那个比这位看着还要大一点的采莲,现在还是个除了吃其他一概不知的萌蠢货呢!
“小姑娘,你放心,我们就是为了帮你们,不让坏人冤枉你家夫人才找你问话的,你也不想你们夫人被冤枉对吧?来,喝口水慢慢说,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那我问你什么你就仔细回想一下,然后回答我好不好?”
徐钦本就长得还不错,又比较年轻,收起凶相的时候,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翩翩公子,再加上套路还深,两三下就把小姑娘安抚下来了。看得旁边一种抠脚大汉腹诽不已:怪不得江湖人称应天情圣,果然不止两把刷子!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将一杯水几乎全给抽干了,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问你,之前你们家少爷生病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你负责煎药的对吧?”
“嗯。”
“那你煎好之后,都是亲自端到你家少爷房中的么?”
“有时候是我端过去,有时候夫人亲自来端。”
“从来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没有,夫人交代过,少爷的药只能我来端的。”
“嗯,那煎药的时候,你可曾有离开过药炉,或者说发生过其他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又或者是其他人有没有接触过药炉?”
“煎药的时候我肯定都是守着的,这种时候夫人肯定不会让我去干别的,其他人更不会了。奇怪的事,好像也没有什么,每次我都是一直守着、看着的,旁人肯定碰不到药炉。唯一奇怪的就一件事,我记得有一次,李叔,就是李管家,在前厅把药给我的时候,正好长房的博少爷过来看少爷,结果还冒冒失失地撞了我一下,结果把药撞地上了,还洒了些出来呢!这算是最奇怪的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徐钦就已经有些怀疑魏家其他房的人了,至少是从动机上来看,他们有最大的嫌疑。现在又突然出现了这种离奇的事情,而且还正好是下毒的良机,那就不得不让人将怀疑的目光指向这位在李氏杀夫案中最活跃的“苦主”了。
“你还记得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么?!”
“大,大概就是少爷刚生病没多久吧?因为博少爷是第一个来看少爷的,不过具体是哪天就不知道了。”
“那我再问你,你家少爷去世之前,或者说刘大夫第二次去给你家少爷诊病之后,到你少爷去世之前这段时间,那位博少爷有没有再去你家?”
“有去过!少爷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魏家大多数人都来看过少爷,搞得那两天家里可乱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两次下毒,第一次借机行事,故意制造打翻药包的局面,然后随便将毒草往洒落的药包附近一丢,加之本身药里就有马钱子,简直神不知鬼不觉。而第一次没有毒死人,第二次则趁着人多混乱之际,随便找个机会再加一些剂量投过去,彻底毒死魏显。
至于时隔多日才想起告发李氏毒害亲夫,其实也是一招妙棋,时间湮灭了各种直接证据,哪怕是现在徐钦能够推理出他的作案方式,但要找到直接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李氏由于这个改嫁风波,有瓜田李下之嫌,更是给了一个转移视线的绝佳机会,正常人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她都绝对是毒杀魏显的最大嫌疑人。如果不是选错了牵连对象,又或者都察院这边横插一脚,想把小事做大,说不定他这个计划还真就成功了。
“你们去仔细查一查这个魏博,尤其是他最近这一两年的收支用度事宜,另外在查一查,他有没有可能接触到马钱子!”
徐钦安抚好提供了极其重要的线索的小姑娘,马上连夜安排了一队侦缉经验丰富的锦衣卫缇骑前去重点调查这个魏博。经济问题只能是一个辅助的间接证据,用来增强己方的说服力。
而现在唯一有可能抓住的直接证据,恐怕就只有他投毒所用的马钱子来源了。如果找不到这个来源,那就只能用点奇门方法,比如说玩一个暗中绑票,然后装鬼吓他,让他说实话之类的。这种办法虽然画面感很强,但始终都只是歪门邪道,能正面碾压还是正面碾压来得好。
做完这些回到中山王府,都已经是快四更天了,本来徐钦打算随便去自己哪个小老婆那里眯一会儿的,但没想到朱雨宁这边居然还亮着灯火。
看见这种情况,他自然是要进去看个究竟的。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朱雨宁秉烛夜待夫归的场面没见着,却是看见两个小丫头脑袋靠着脑袋就这么在正屋厅中椅子上坐着睡着了。
徐钦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个家伙,怕也是只有在自己这里才能这么放肆了,要是别人家丫鬟这么干,非得被吊起来打不可。当然如果遇上精力旺盛一点儿的,也有可能换一种打法,毕竟二女这一年来飞速地进化为青春美少女。
“回来啦?”
正当徐钦准备叫醒这两个活宝得时候,内间的房门也突然打开了。朱雨宁居然真的还没睡!
“啊!少爷回来啦!”
朱雨宁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丫头,让她们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后马上急匆匆地跑去准备热水给他洗漱。
“娘子怎么还没睡?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徐钦也懒得去管两个疯丫头,现在大老婆才是真正的全家保护重点。
“这段时间睡得够多了,这两天又在想事情,睡不着。”
“好了,为夫知道江都郡主殿下是大明第一女诸葛,不过为夫现在遇上的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因为闲得无聊才陪他们玩玩而已,还用不上娘子您出马!”
徐钦轻轻拉着朱雨宁,二人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你就吹吧!这都察院连番找你的麻烦,你就没看出点儿蹊跷?”
“呵呵,本来这都察院就和锦衣卫是对头,上次曹铭要整死蒋献,让我给拦住了,后来曹铭找我的麻烦也是正常的。而曹铭虽是被圣上赐死,但估计都察院肯定也把账算为夫头上了,来找麻烦就更正常了。”
“就这些?”
“就这些啊?”
“好吧,妾身是管不了你们朝堂上的事情,不过万一有什么棘手的…诶…算了,反正你在衙门已经有个贴心人了,我们这些旧人…”
“呃,这种飞醋可不能乱吃!方妍现在正忙着,为夫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过话了!”
“真的?”
“千真万确!”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什么叫“姑且”?徐钦这是彻底无语了。
不过一边在嘴上和自家老婆胡吹乱侃,他一边心里也在想关于斗争的问题。
貌似自己在朝堂上的行动确实是有一些过于和善,这都有点儿被蹬鼻子上脸了。看来在适当的时候,也该给某些人来一下狠的,否则自己还真成了谁都能上来舔两下的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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