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杀夫夺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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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十一月,应天迎来了一场小雪,而这场雪却再次让江都郡主回想起了两年前二人相遇的那个冬日午后。

    于是受不了朱雨宁哀怨目光的徐大少,破例带着渐渐大腹便便的一众老婆去外城浪了一整天,顺便还去看了看依旧住在秣陵镇的蒋家人。

    如此明目张胆的翘班行为,可以说整个大明开国这近三十年来的头一份。

    偏偏现在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他,朱元璋和徐辉祖这两位,虽说心中多多少少有气,不过却都是看在朱雨宁的面子上,完全一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而朝中的一大票言官,却也深深地明白其中的凶险,包括黄子澄这种和他出于敌对关系的朝臣,也都不敢拿这种事作为参他的理由。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真没有人敢找他徐大少的麻烦了。

    “指挥使大人,出事了!”

    徐钦浪了一天,刚回到中山王府门口,就看见锦衣卫的李千户在王府大门口等着自己。而且一开口就是这种废物属下向老板报告的标准用语,徐钦听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真有正事。当然了,看他在这里等自己,而不是派出大量的人手出去找人,那自然也不是多紧要的事。

    “你们先回去。”他还是先把朱雨宁搀下马车,示意大家先回府,这才转过头来理会李千户。

    “别这么一惊一乍!有事说事!”

    “是,大人!都察院的人来堵咱们衙门口了。”

    “都察院?!他们吃错药了?”徐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时还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今天下午,都察院左都御史解敏亲自领着一群御史和差役,说是吴千户犯了事,要请他回去接受调查。不过兄弟们哪能看这群狗吠之徒在咱们锦衣卫的地盘上撒野?兄弟们顿时就将都察院的人围了起来。”李千户也和徐钦很熟了,自然能看得出他不高兴,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说清楚了。

    “没动手吧?”

    “这哪能啊!兄弟们又不傻,毕竟对面是左都御史,该怎么办,肯定得请您拿主意才是。”

    徐钦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露出一副奸笑的模样,就知道这群小王八蛋肯定也没让都察院的人好过。

    “走吧!过去看看,这位解大御史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当徐钦骑着马一路小跑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终于明白李千户刚刚的那种带着莫名深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

    锦衣卫衙门的大门口,估计四十来个都察院的人,被两百以上的锦衣卫给团团包围在中间,一点儿动弹不得,不过双方都非常克制,大抵也就是小混混打架之前的胸顶胸阶段,很明显大家都不愿意背上一个率先起衅的罪名。

    这场面要是发生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反正锦衣卫作为军方执法机构,和政府方面的检察机关有点摩擦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现在却是发生在锦衣卫衙门口,这就有点儿意思了,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都察院这绝壁是想碰瓷!

    再从街头巷尾,各个衙门口蹲着的数以百计的吃瓜群众来看,这场对峙怕是已经有些时候了。

    “哟!左都御史大人大驾光临,鄙署可真是蓬荜生辉!”

    虽说徐钦向来懂礼貌、没架子、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但这解敏现在带着一大帮子人,直接来锦衣卫衙门抓人,连声知会都没有,已经是很不给他面子了,徐钦当然也就没有必要给他面子了。

    “你锦衣卫官员犯案,本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来而已!既然徐指挥使来了,就赶快把人交出来吧!”这解敏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耿直得可以,居然直接就硬邦邦地向徐钦要人了。

    “左都御史公忠为民,下官着实佩服。不过大人今天是喝醉了酒还是睡昏了头,为何跑到我锦衣卫来要人呢?”

    “你!你别以为仗着魏国公府的权势和陛下的信任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等都察院办案,一向以国法为重,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被徐钦这样几乎指着鼻子骂,解敏不炸才不正常。

    “好,左都御史既然说国法,那下官也就跟您聊聊这国法!国法里面哪一条说了,都察院可以在我锦衣卫里面随便抓人了?!”

    “好一张信口雌黄的伶牙俐齿!然我都察院奉旨监察百官,大事上奏、小事专断,此乃圣上金口玉言,岂非国法?!”

    “圣上所言自是国法,不过圣上寄予你们厚望,却也不是让你们随便挑个刺就可随意陷害朝臣!参奏倒是罢了,这以‘小事’为由,直接法办的事,还是严谨些得好,否则纵使您贵为左都御史,怕是也吃不起这顿御前官司!”

    被徐钦这一番连扣带吓,解敏显然也有些动容,只不过这次他已经是豁出去了,前前后后老脸丢光,此时更不可能再回头。

    “徐指挥使切莫以为可以恐吓本官!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有岂会亲自上门要人?指挥使就是告到御前又何妨?”

    “哼,‘确凿的证据’?本官早已见识过你们都察院的水准,哪回不是口口声声‘证据确凿’?又有哪回不是不攻自破、难圆其说?下官还是劝左都御史省省吧!不如将此案交由我们锦衣卫自行审理,这也才好真正做到水落石出嘛!”

    徐钦的这番讥讽,已经快让解敏脑浆子都爆出来了,偏偏他说得还是事实,徐钦出仕后,在和都察院的数度交锋之中大展风头,每次均以碾压的态势胜出,将都察院的颜面几乎全部吃干抹净。

    但解敏主意已定,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不可!涉事人犯乃是你们锦衣卫的千户官,苦主乃是普通百姓,你们锦衣卫焉能不徇私枉法?”

    “呵呵,左都御史此言差矣!若是我们锦衣卫徇私枉法,这不正好给都察院把锦衣卫一网打尽的机会么?”徐钦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意思也很明显:要搞事情就放马过来!

    “徐指挥使此言何意?莫非是以为我都察院冤枉了你们不成?!”

    作为一个需要保持风骨的意气文官来说,这就是红果果的污蔑,是把黄泥巴往自己裤裆里硬塞的行为。

    “非也非也!这怎么能叫冤枉呢?这有个专门的说法叫‘钓鱼执法’,无非就是一种另类了一些的执法方式而已嘛!”

    “你信口雌黄!含血喷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锦衣卫一样擅权妄为么?”

    “好好好,既然如此还请左都御史定要狠狠参奏下官一本!否则下官就只能背负着这个骂名,引咎辞官了。”

    徐钦扰乱解敏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好啊,你说我们锦衣卫“擅权妄为”,那咱们就一定要到皇帝面前去评评理了。

    “指挥使休要胡搅蛮缠,今日本官专为锦衣卫千户吴全杀人夺妻一案而来!此案认证物证俱全,吴千户理当受审!若指挥使确实不肯交人,那恐怕就真的只能请圣上御裁了!”解敏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态,马上转移话题。

    “杀人夺妻?认证物证?不是本官不肯配合,只是你们都察院的所谓‘证据’每次都是无稽之谈!实在是让人很难放心。左都御史要查案,我们锦衣卫可以配合,不过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事实未明之前,人是不可能交给你们的,最多是开堂的时候下官派人带吴千户出堂便是。”

    两人都不太想把此事闹到皇帝面前去,自然只能各退一步。而且徐钦现在对真实案情也不了解,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吴全应该不是这种人,不过解敏居然敢到锦衣卫来拿人,手中必然也是有依仗,所以徐钦只能暂时同意有条件地配合调查。

    而解敏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早知道徐钦不好对付,但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带到沟里了。现在如果一点都不让步,万一徐钦真的发狠,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并且死抓着自己刚刚的失误不放,估计各打五十大板的可能性超大。

    思虑半晌之后,只得无奈地同意了这个提议,只不过其当场宣布,明天一散朝,都察院这边就将开堂审理此案,希望吴全不要误了时辰。

    解敏松口了,徐钦马上示意这几百号凶神恶煞围着最高检的国安人员让路,否则他们今晚怕是只能在锦衣卫衙门口打地铺了。

    “送”走了都察院上门踢馆的人,徐钦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找当事人了解案情。既然都察院说是杀人夺妻案,那肯定是牵涉到命案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应对不当,还真是个大麻烦。

    “职下该死!”吴千户一见到徐钦,马上就跪下认错。

    “这么说,都察院说的都是真的了?!你竟真敢干这种事?!”

    徐钦实在是有些惊讶,看来常言说得对,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人,真要发起疯来比谁都狠。吴全这位目前锦衣卫千户级别以上的军官中,看起来最老实的一个,竟做出这种事来!

    不仅仅是徐钦,旁边围着的一大群锦衣卫中高级军官尽皆惊掉了眼镜。类似于罗克敌等淡定派是纯粹的惊讶;像路全这种老成派则是扼腕叹息,都还算是正常反应。至于方妍这种惊讶中带赞许的扭曲少数派,则是被徐指挥使狠狠地瞪了回去。

    “不不不!大人,小人说的是给您惹麻烦了,并非是承认杀人啊!”吴全又气又急,生怕自己因为这种误会就被抛弃了。

    “那你慢慢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职下幼年时,家父有一李姓友人,这位李叔父家有一女,较职下小五岁。我们两人相识,双方家里也有共结连理之意,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定下亲事,这位李叔父就获罪被贬,李家众人也不知所踪。这门亲事自然就没了下文,职下在家里的安排下,也娶妻生子。”

    “然而就在大半个月之前,职下却在城门口偶遇李氏。当时其一身素孝,职下本以为是她家老人过世,于是在认出她来之后便上前询问,毕竟若是李叔父或是叔母过世,以两家过往的交情,自当上门凭吊。”

    说到这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明白了事件的起因,大概就是十年之后和初恋重逢在人海的故事。徐钦虽然也觉得老套,不过还是再次瞪了一眼几个搞怪的家伙,控制了一下场面,让吴千户继续往下讲。

    “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她的丈夫暴病身亡了。也不知怎的,当时职下便又问了些她这些年的情况,这才得知李叔父被贬官之后,举家搬到了城南方山镇上,靠着几亩薄田过着清苦的日子。直至五年前李氏嫁与当地乡绅魏家一偏房公子为妻,这才稍微好了一些。只不过天意弄人,魏家公子并未留下子嗣,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而魏家作为当地乡绅,自然是颇有资产,魏公子过世之后,这一房便只剩李氏一个寡妇,自然便遭到魏家其他各房的百般欺压。”

    “职下见她可怜,也,也是旧情难忘,便打算收留于她,她也同意了。之后我们便各自分别,职下回家与贱内商议;而李氏则返回魏家,欲以放弃全部魏家资财作为条件,换取魏家人同意其改嫁。谁知魏家不依不饶,非但将人扣下了,还到应天府状告李氏毒杀亲夫!”说到这里,吴全已经是咬牙切齿状。

    其他人也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本身的前因后果。如果吴全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件事应该就只是很单纯的家族纠纷问题,而且李氏和他应该没有杀人。说白了,以一个普通的小乡绅家族的势力,碰上一个锦衣卫的实权千户官,真要夺妻根本不用搞什么谋杀案,直接带人上门威胁一下,比什么都管用,而且不会有任何后患。

    “应天府接了案子,在审问过程中,发现职下牵涉其中,已经传唤过职下前去作证了。职下据理力争,应天府也觉得杀夫夺妻之说证据不足,本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但谁知今天这案子居然落到了都察院手里,这才有了要直接拘捕职下的这桩事。”

    听完吴千户的全部陈述,徐钦和方妍等几个最狡猾的已经品出一点儿味道来了。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带着同样的眼神:有人想搞事情啊!

    状态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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