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呢,锦衣卫虽然审的案子挺多的,不过升堂这种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什么衙役、杀威棒、牌匾要什么没什么,甚至连惊堂木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的锦衣卫确实算得上是军中精锐,办事水平一流:随便来一队提着军棍的缇骑,各式战旗一插,再找来一条凳子腿往案上一放,就齐活了!而且至少在气势上不输任何公堂。
四司会审,就是四个衙门口,而且还是互不统属等级也差不多的四个衙门。大致就相当于后世的:国安、公安、最高检、最高院四个堂口的坐馆一起坐馆论道!首先就是在这场面上的主次问题有点麻烦,众人经过了一番长达十分钟的你推我让才最终确定下来座次。
“带犯官蒋献!”众人坐定之后,总检曹铭已经是迫不及待了,也顾不得这惊堂木有些诡异,提起来就是一拍,然而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凳子腿上面的楔口中竟还有些木屑,这重重一拍之下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几块木屑四散于空中。
纵是曹铭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给雷得不轻,两位骑墙派更是不由得掩嘴而笑,气势瞬间就垮了。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曹大人呐,鄙署寒酸下面的人又都笨手笨脚的。曹大人请勿见怪!不过据下官所知,大明律中有定制,这定罪之前为之嫌,定罪之后为之犯。这蒋献虽被革去官身,但如今罪名未定,贸然称之为犯官,恐怕不妥吧?”
曹铭被这诡异的惊堂木狠狠地涮了一把,气势为之一垮,然后当徐钦提及这定性的问题的时候,竟然拿不出气势来反驳了。
“那徐同知以为当如何呢?”曹铭脸如猪肝,冷冷地顺势反问。
“来人啊!带嫌疑人蒋献!”谁知徐钦竟是直接打蛇随棍上,根本就不与他客气。
由于这堂下里里外外全是锦衣卫的人,所以徐钦即使是没有去拍那个搞笑的惊堂木,这命令也比刚刚曹铭的有用多了。还不等其他几位主审官反应过来,就已经将蒋献给带了进来。
“大胆人犯!还不下跪!”这曹铭也不知是真的嫉恶如仇还是和蒋献有过节,见蒋献进来之后在堂下站定,半点没有要跪的意思,便是勃然大怒,又将惊堂木狠狠一拍喝令到。
“哼,蒋某人十六岁便随今上起兵,历经数百大小战阵,浑身上下刀伤箭创数十处,纵使有过,尔等黄口书生凭什么让蒋某人下跪?!”不过蒋献确实是杀出来的一身功勋,加之正是因为曹铭告状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又怎会愿意在他面前下跪?
“好胆!你以为你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么?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构陷忠良、擅权祸国?!收起你的威风!”曹铭将惊堂木拍得啪啪响,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试图先在气势上压倒蒋献。
“哼,论起构陷之能,蒋某又怎比得上曹御史?”然而蒋献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市面的小人物,又岂会被他一顿吼就吓到?反而是毫不服软地反唇相讥,曹铭当然也不甘示弱,于是这本该极为严肃四司会审的第一堂,就在二人这样互相吐口水的大战中结束了。
初审算是一个试探性的动作,这第一轮的亲切友好的会谈,主要是一个互相摸底的过程。不过作为联合执法队伍的同僚,对于被蒋献给怼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曹右都,其他几位坐馆还是要好生安慰一番,以便于保持执法队伍的表面团结。
等几位年纪各异的大老爷在醉仙楼互相应酬完,已经是戌时三四刻,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徐大少爷在一队家将和一队缇骑的护送之下,骑着马慢悠悠地从醉仙楼沿着内秦淮河滨河路回家。
春末夏初时节,新年的新枝已经长成,河边杨柳依依,河中又点缀着些许嫩绿的荷叶,徐徐晚风拂过,带来各种新鲜的气息。
徐大少爷的心情还算是不错,至少是在遭遇那个不速之客之前是这样。
过了上浮桥,便从市坊区进入至尊豪华高端社区,加上夜色渐浓,马上就变得僻静起来。不过这种僻静和荒郊野外的那种僻静完全不同,所以众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劫道!
“来者何人?!”作为徐钦的家将小队长,韩栋的武艺在这一拨人里面是顶尖的,自然也是首先发现异样的。在忽然抬手阻止了队伍继续前进之后,对着道路左侧的小树林沉声一吼!
“啊!”
他这一吼,果然就吼出一个不速之客来。
虽然这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嗯,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夜行衣之类的,脸上也捆着一条黑巾遮面,乍一看倒是颇有几分危险的气息。不过她的出场方式就有些让人始料未及了,与其说是被韩栋给吼出来的,不如说是被树丛中的某些小动物给撵出来的,顺带还附赠了一声梨花带雨的惊呼。
嗯,这下在场的都知道这位是个女人了。
“呃…不知这位…这位女侠…”徐钦虽是满头黑线,但这位夜行女侠在这种诡异的出场之后,就直接拦在了前方道路的中央,竟让韩栋一时有些懵,徐钦作为抠脚大汉代表队的首领,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狗贼!今天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不等徐钦把场面话说完,对面的女侠就恶狠狠地打断了他。
“噗…呃,抱歉呐女侠,您是不是找错人了,在下并未养狗啊?”徐钦见她实在脱线脱得厉害,忍不住直接就顺嘴给顶了回去。
他这话直接让本方的二十来条抠脚大汉笑出了猪声。当然也让对面的女侠气炸了,即使是天色昏暗,眼力稍好的人也可以明显发现她少量暴露的肌肤颜色深了不少。
“贼子休得猖狂!有…有种就来单挑!”
从计划中的突然偷袭被发现,到可恶的虫子飞到脸上导致的惊慌失措的出场,再到连喊一句场面话都被怼得体无完肤,这位侠女已经抓狂到一种极致了。
不过她也还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莫说那贼子身边二十来个护卫重重保护,就算是那个打头的高手自己都没几分胜算。因此,在“深思熟虑”之下,她选择了用计,激将法、诱敌深入、直捣黄龙!
“这位…女!侠!您是喝多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抱歉呐,在下这种谦谦君子,一向是动口不动手的。”徐钦又好气又好笑,这踏马是哪个旮旯蹦出来的傻逼?喜剧演员串场了?
“你…”
“你什么你!要叫一声官老爷!没礼貌,把这个形迹可疑的傻逼拿下!”笑过之后,徐钦迅速对这种行为艺术人士失去了兴趣。
而韩栋等人虽不明白“傻逼”是什么,但大概从自己公子的话语中也明白就是指代的对面这位女侠。于是二话不说,韩栋飞身上前,仅仅三招,甚至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冲上去,这位形迹可疑、扰乱治安、恐吓官员的女侠就落入了魔爪,哦不,法网!
正好旁边就是前吴王府,徐家别院,未来的瞻园,占地广阔且无人干涉,任由徐大少随意征用。
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在行刺朝廷鹰犬的时候不幸被捕,落入一群恶名昭著、凶残成性、无法无天的壮汉手中,其结局自然是完全超乎想象的无惨、**之类的。
比如这位意图和徐代理部长单挑的女侠,现在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以一种极度羞耻的状态被吊在了瞻园的一处小厅之中。之所以用羞耻来形容,主要是因为她身上的绳结是徐钦从后世那些真正的变态那里学来的一种以龟甲命名的高级花活。
“哎!始终还是还差那么点儿意思…”由于这也是徐钦的第一次实战,所以最终的效果他是很不满意的。
不过旁边的韩栋等几个家将,已经是惊为天人!其中有惊愕、恐惧、厌恶的类型,当然也有惊叹、向往、臣服、崇拜的!这也充分印证了人类的复杂性和多面性这种深奥的哲学思想。
“狗贼!狗贼!你不得好死!…”而并未失去意识的女侠已经如同一头被针扎了的母老虎一般,彻底暴走了!不过显然其词汇量并不丰富,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个词,这差不多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好吵!”因为还要对她进行深入的拷问,不,应该是亲切友好的交流才是,所以徐钦并未堵上她的嘴,甚至因为战力相差太过悬殊的原因,她的面巾都还继续好好地挂在脸上。现在准备工作算是勉强完成,自然是要看看这位走喜剧路线的侠女究竟是白素云还是白莹珏了!
随着黑色面巾的轻轻飘落,似乎风中还夹杂着些许晶莹,果然是一张足以写一整本**剧情的倾城容颜!徐钦也楞在当场,甚至忘了继续调戏或者威胁眼前的玉人。
只是,他发愣的原因,并非是被她的美色所震撼,毕竟是遍阅美人千千万,硬盘容量顶呱呱的高级理论专家,还不至于被一张脸就变成猪哥。真正的原因是,这个人徐钦踏马的认识!
不但认识,而且从女性的角度来说,算是他在目前这个社会中熟悉程度排名前十的女性角色!几番爱恨纠葛,几番刀剑相向,还有更多番阴差阳错的蒋绮雯!
娘希匹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咳咳咳咳…你们先出去!”徐钦楞了好半晌才总算是平静下来,马上意识到这个侠女游戏不能玩下去了。
“这…公子…三思!”韩栋作为一个正常的,强壮的男性,见徐钦赶他们出去,第一反应自然是全世界男性的第一反应!
“想什么呢!本少爷自有分寸!出去!”当然作为同样正常的、小小强壮的徐钦瞬间就从韩栋的言语和表情中猜到了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黑线顿时更多了。
“那个…呃…蒋小姐…我先帮你把这些多余的绳子解下来!你再听我跟你解释。”徐钦本是想全部给她解开的,不过考虑到到她目前的精神状态,觉得还是先给互相都多留点儿空间为好,于是只是先除去了她身上的这副“龟甲”。
“狗贼!呜呜…”骂了好一会儿,又被吓哭,这位蒋女侠的力气和理智都丧失殆尽,见他又往自己身上摸过来,早已是魂不附体。
“呃…蒋小姐,你先听我说,这次完全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那个…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害了你父亲,所以才想来,来刺杀我。我也没…呃…总之我现在其实是准备救你父亲一命。只要蒋小姐你不…你稍微冷静一点,今天这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见你父亲,让他亲口跟你细说可好?”
徐钦的言语虽有比较严重的卡顿,不过核心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这也让这位蒋小姐在震惊之余放松了下来。
“当真?”
“千真万确,这种情况下,我没必要骗你吧?只要你保证不再对我动手动脚动刀动剑,总之你保证不动我,我马上就把你放开,好吃好喝招待你,你大可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你父亲!”
“好,我答应你!快放开我!”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玛德,居然对上了!看来这个疯婆子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