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介入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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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毛利幸男微笑说道,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郑君,上轿笼吧,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郑尚在没有再询问,弯腰上了轿笼,他想了想,掀开幕帘,招来仆人,吩咐道:“去把白鹭号的船长叫来。”

    一行人穿过布满了西式建筑的街道,离开了繁华的长崎港口,登上了海边的一座小山,郑尚在看山巅之上有一阁楼,心道那里定然是自己的目的地,走到的了半路,白鹭号的船长来到了郑尚在的身边,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家伙,海上的航行全靠他了。

    郑尚在把毛利幸男的话复述了一边,船长也是觉得不可思议,郑尚在问:“离开济州港后,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一路航行之中,郑尚在多呆在船舱里,一路上很是安定,所以他知道的不多,也就问道。

    船长想了想,说:“要说特殊的事情,只有在对马海域的时候,遇到了几艘荷兰武装商船,小人原本都想让水手备战了,但是那两艘武装船没有靠近,打了几个不明意义的灯号就转向离开了。”

    “荷兰船,灯号........。”郑尚在咂摸着这两个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把我们当成了荷兰舰船了。”

    船长道:“非常可能,对,肯定是这样的,咱们四艘船都是从水师那里拍卖来的,是水师俘获的荷兰船,特别是亚哈特船,在这边不常见。”

    郑尚在点点头:“去吧,去港口,看好我们的船只,别让水手惹事,我们可能很快就离开。”

    这个时候,郑尚在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他感觉近期没有大明船只到长崎来,可能是航线遭遇了荷兰武装船的封锁和驱逐,但是荷兰为什么封锁前往长崎的航线呢?

    到了山顶阁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道路两旁的石灯笼里闪烁着火光,毛利幸男前面引路,进了房间里,那里摆着一张江南风味的圆桌,菜品却是地道的日本菜式,一名歌妓怀抱琵琶,主动伏地行礼。

    “听说如今朝鲜已经归置于大明了,朝鲜传承千载,一朝失去,郑君可有失国之憾?”宾主尽欢之后,毛利幸男笑着问道。

    “我朝鲜旧国本就与大明一体,归于大明,不过是父子团聚,何来遗憾,如今朝鲜人都是欢喜不已呢。”郑尚在回答道。

    他不知道毛利幸男为何问自己这些问题,好像这和毛利家也没有什么关系,而自己只是一个商人罢了,他有些后悔跟着毛利幸男到这个隐秘的地方来,暗怪自己利益熏心,说起来,他的四船货物,无论卖给谁都是一笔好大的价格,但是郑尚在可不想运来四船货物,载着银两回去,贸易讲究的是有来有往,但是日本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货物。

    细算起来,日本出产的东西,只有两样在大明畅销,一是银两,毕竟是日本拥有几座银山,毛利家就控制其中一座,而另一种货物则是硫磺,毕竟日本的火山还是活的嘛。但也仅此了,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倭刀和一些工艺品了,而他之所以交好毛利家,就是为了硫磺,希望得到长期的合作。

    见郑尚在不愿意多谈,毛利幸男微微一笑,说:“风闻郑君在明国商家之中,地位尊崇,更是听说您被大明秦王视为朋友,想来也是见过秦王殿下的,人人皆言其为不世出的伟男子,大丈夫,烦请郑君为我解说一二。”

    郑尚在越发的感觉奇怪了,怎么又引到秦王身上了,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毛利幸男引导自己来到这个私密场所,所谈的定然不只是生意了。

    “秦王乃是天下豪杰,定漠南,剿流贼,平东虏,征西域,匡扶社稷,实乃国之柱石,大明日益昌隆,国势日盛,其功大焉,近两年更是大兴海贸,建立水师,西洋诸夷纵横海上百年,但对大明水师来说仍然不值一晒,登莱水师一出,望风披靡!”郑尚在用崇敬的言语介绍着孙伯纶的生平。

    “那我日本呢?”毛利幸男忽然问道。

    “日本?”郑尚在诧异出声,他忽然哈哈一笑说:“毛利君,某虽薄有家财,但在大明也不过是泛泛之辈,更是无法登堂入室的,你询问的乃是国策,某可答不上来。”

    “郑君说笑了,您在明国亦属上流,难道一点风声也未曾听到过,随便说说便是,便是未曾听权贵说过,谈一谈民间言论也是可以的。”毛利幸男倒是非常客气。

    郑尚在知道自己逃脱不过,索性说道:“以往大明上下皆是以为日本不过是贫瘠之地,所论不过是壬辰倭乱和倭寇之事,但到底过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了,如今大兴开海,西学东渐,大明百姓对日本倒是了解了不少,特别是商人,对幕府锁国之策,颇有微词,尽是希望日本与大明一样,开海兴商,自由贸易。”

    “此乃大明海商共识吗?”毛利幸男问道。

    郑尚在想了想,至少郝家、白家、沈家等三大海商都是如此想的,中秋去郝家的时候,几个大商人还想撺掇郝允辙给秦王妃捎信,希望秦王妃在秦王耳边吹吹枕边风,以大明的名义让日本开海通商,却是被拒绝了。既然几个大商家都这般了,应该算是共识了,郑尚在微微点头,而毛利幸男惊叫出声,啪嗒,筷子掉落在了地上,这在日本是极为失礼的。

    毛利幸男连连告罪,但郑尚在却看到他捡起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郑尚在忽然想到了几件事,那是明国海商的故事。

    郑尚在意识到,在日本人的脑袋里,海商与海盗兵没有明确的分别,而明国海商在日本更不是一般的存在,比红毛夷还可怕,远在嘉靖朝,海商汪直在平户就自称宋王,而日本的大名们很多用接待天皇的礼仪对待他,而在二十年前,海商李旦、颜思奇等还密谋推翻过德川幕府的统治,如今毛利幸男听了让幕府开海是明国海商的共识,脑袋里立刻想到无数的明国的海商化身海盗,蔽海而来,进攻日本的画面。

    “是某言语不详了,如今大明海贸兴盛,但海商却是多是遵纪守法的,与以往多有不同了,毛利君虽然见某家船上有些许大炮,但也是为了走海安全,防备狂徒的。”郑尚在笑着解释道。

    毛利幸男微微点头,挥手示意一旁的琵琶女下去,他说:“郑君无需致歉,说实话,希望幕府开国海贸的岂止明国海商,便是我等藩国也是翘首以盼的呀,此次幸男宴请郑君,实在是受了家主的委托,若不是在这里遇到郑君,怕是也要去汉城叨扰了。”

    郑尚在自然知道毛利幸男的话并不是那么实在,毛利家所领的长州藩想要开国通商,为的可不是海贸的利润,要知道,在战国时代,毛利家可以领中国地方十国一百二十万石的大名,其家主一度成为五大老之一,只不过关原之战后,战败者被德川幕府除名、减封,如今只有两国三十七万石,就连最为富庶石见银山也是被幕府抢走了,毛利幸男这是在打听明国对日本的态度,希望从中渔利,恢复以往长州藩的荣光。

    弄清楚了毛利家的意图,郑尚在感觉说话游刃有余起来,他说:“某不过一介商贾,实在不宜与毛利君讨论这种事情,毛利君,有事便请直说吧,你我也不是一两日的交情了。”

    毛利幸男忽然用力的一鞠躬,说:“如此,幸男便冒犯了!”

    郑尚在认真的听着,他很清楚,如今大明赚钱的生意有很多,但是无论什么赚钱的生意,都和秦王有关系,他郑尚在能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在朝鲜一事上得到了秦王的认可,若是能在日本这件事上有所建树,那郑家未尝不会成为郝家那样的大豪商。

    而毛利家的条件则非常复杂,一些条件与郑尚在有直接关系,希望可以从郑尚在那里购买一些德川幕府禁止的商品,比如硝石、钢铁等生产武器的原料,还有在别处得不到的大炮和火铳,要知道日本有硫磺,只要再拥有硝石,就可以制造火药了,而钢铁是日本一直无法自产的,来往商人运来的也多是无法打造武器的潞铁,至于火炮,在日本被称之为国崩,德川幕府还能从荷兰人手里得到一些南蛮火器,但是被限制的各藩国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当然,这只是涉及走私,郑尚在感觉自己还可以操办的了,只需要往大都督府那边报备一下就可以了,甚至私下贸易也可以,但是后面的要求就有些超出了郑尚在的能力范围了。

    毛利家购买火器可不是为了打猎,这种富国强兵的行为唯一的目的就是倒幕,这已经是国家大事了,郑尚在没有汪直、颜思奇那种能耐和胆量,自然不敢参与,他只是答应帮着毛利家与大明朝廷那边建立一条联络通道,实际上,郑尚在已经决定了,等回到了大明,今天的一切事情都要去找大都督府报备。

    郑尚在考虑一番说道:“毛利君,你我交情不浅,一向礼让,有些事情,某不说,毛利君也是明白的,你我所议之事无论在哪国都是杀头的重罪,毛利家的意思尚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下次来自然有所答复,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钢铁、硝石和粮食都是可以进行贸易的,毕竟大明未曾禁止这些。只是.......,毛利家总要向朝廷有所表示,朝廷才相信毛利家真诚合作呀。”

    毛利幸男笑了笑,说:“自然,自然,投石问路的道理,幸男还是懂得的。”

    啪啪!

    毛利幸男拍了两声巴掌,只见两个小姓从角落里走出来,轻拉毛利幸男身后的绳索,一道帷幕缓缓打开,郑尚在以为会是女人什么的,但不曾想却是一个宽大的窗户,而窗户外面,则是星火点点,远远还有吆喝声传来。

    郑尚在站起身,向外看去,那是一个狭小的海湾,入海口的礁石上已经点燃了火把,照亮了航路,大大小小的船只穿行着,但是在众多灯火的照耀下,几个巨大的阴影暴露在郑尚在的眼前。

    那是五艘身形巨大的舰船,高高的桅杆和一排排的炮窗显示,这不是商船,而是地道的军舰而且是少见的三层甲板主力舰,看那长度,足有二十余丈,一侧的炮窗超过了四十个,这等大家伙,在登莱水师之中也是可以担当主力的,而从海湾里的设施来看,这并不是日本的造船厂,事实上,日本也没有制造夹板船的能力,而看那些匠人、水手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是在修船。

    “等等!”郑尚在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来,展开看了,那是他那在水师的侄子写给自己的信件,那个侄子作为一艘主力舰的水手长参与了东沙海战,并且建立了功勋,书信之中,侄子用十分华丽的语言描绘了登莱水师取得的伟大胜利,但也对五艘荷兰舰船逃离的事实表达了遗憾。

    而在日本就出现了五艘盖伦船三层甲板大帆船,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再联系到荷兰武装商船对大明船只的封锁,郑尚在完全确定,这五艘船就是荷兰舰队的余孽!

    “显而易见,郑君,这是荷兰舰船,事实上,我们毛利家的探子已经搞清楚了,这是荷兰远征舰队的五艘主力舰船,他们的首领是海军上将特罗普,上面共有近两千名水手,而且还有多达十二艘的小型舰船或者商船在外海驱逐、伏击明国的船只,目的很明显,他们不想让你们知道五艘舰船在长崎。”毛利幸男说道。

    “德川幕府怎么会允许荷兰军舰藏匿在长崎,他们不会不知道的,肯定是暗中支持,这是对大明"chi luo"裸的挑衅,帮助大明的敌人,是自取灭亡之道!”郑尚在挥舞着拳头,怒气冲冲的说道。

    长崎可不是长州藩那类外样大名的藩国,是德川家族的领地,这么一支舰队,数千水手,没有德川幕府的支持不可能进来,水手和士兵要吃饭,修船需要工匠和材料,这些都需要人支持,而特罗普甚至没有足够的资金。

    毛利幸男看了郑尚在的反应,微微一笑,他很满意眼前这一幕,德川幕府收留明国的敌人,并且予以资助,显然会引起明国的怒火,这是毛利家族愿意看到的,能够引入大明这样一个大势力进来搅局,毛利家的利益才会得到拓展,倒幕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我必须返回大明,向秦王报告这一重要的情况!”郑尚在稍稍冷静下来,便坚定的说道。

    他很清楚这样一支规模舰队对于海洋贸易带来的威胁,虽然他们没有资格再与大明水师决战,但是一旦修理完毕,这五艘船只完全可以肆意的攻击劫掠商船,而除了水师的主力舰,没有什么舰船是它们的对手。

    “郑君,请坐,请坐,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这件事了。”毛利幸男微笑说道,待郑尚在坐下,他问:“您认为,等大明准备妥当,调集水师前来消灭红毛夷的舰船需要多长时间?”

    郑尚在并非水师将佐,但是从侄子的信中也是知道,东沙海战是一场惨胜,而主力的舰队都在澳门和大员一带,从自己报信到决断,再到传信给水师,集合前往长崎,没有两个月是做不到的。

    两个月的时间就太长了,荷兰舰船至少在这里停泊了一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早就修好离开了。

    “毛利君,您的意思是您有办法拖住荷兰红毛夷,为大明水师的到来赢的时间?如果是真的话,大明朝廷绝对不会忘记长州藩的友谊的。”郑尚在激动的说道。

    毛利幸男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办法,这也是我们毛利家的家主向大明释放的善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