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战乱,沈阳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满清权贵抢掠一遍后前往了赫图阿拉方向,从锦州、义州、广宁、海州等地来的溃兵,又抢掠了一遍,甚至逃往草原的蒙古人,逃回朝鲜的朝鲜人,附近安寨自守的汉军旗,纷纷进来抢掠。
沈阳本就没有多少存粮,几经抢掠之后,没了粮食,沈阳城中自然没有多少人了,被杀、逃走、躲避到周围村镇,成为了沈阳、辽阳两个辽东较大城市中百姓的几个结局。
孙伯纶站在沈阳城前,看着那低矮的城墙和两个大门,微微一笑:“努尔哈赤还真是不讲究,把好好的沈阳城开了八个门。”
“听说是为了让八旗各自驻守一个门,殿下,其实是九个门,是大明朝修筑留下来的镇北门!”方正化笑着说道。
砰!
孙伯纶忽然掏出一杆短铳,对准街道上一只正在啃食人类残骸的野狗打了一铳,当即打了一个脑浆四溅,看了看街面上到处是死尸,还有不少焚烧的痕迹,孙伯纶道:“牧锋,传令下去,大军不得进城,向东行进,在浑河上游扎营。”
“代善,沈阳成了这个样子,你立刻安排人,打扫出来。”孙伯纶吩咐道。
代善微微点头说:“小王已经在吩咐做了,皇宫已经打扫出来了,寝殿也是收拾妥当了,殿下可以入住其中。”
“罢了,城中到处都是尸体,容易引发疫病,把尸体先烧了再说,另外,用石灰多洒扫洒扫,消消毒。”孙伯纶说道。
“忠顺王,殿下乃是秦王殿下,大明的亲王,居住之所岂是那么随意的,还是先处置干净,由老奴安置吧。”方正化在一旁说道。
代善自然不敢违逆,事实上他更希望方正化多多提点他一下,他被封了忠顺王,自然想多表示一下的。
孙伯纶在城外扎营后,代善找到了方正化,说:“方大人,殿下在沈阳的居住,您老可有章程定下来,小王也好去准备呀。”
方正化微微摇头,说:“哎呀呀,我说王爷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种献殷勤的小事您何必参与进来呢,大宁卫的阿巴泰,宁远的吴三桂父子,还有盖州的萨哈廉,都是没有降的,劝降哪一个都是大功一件,特别是盖州的萨哈廉,那可是你的儿子,就这么顽抗王师吗?”
代善也是有苦难言,萨哈廉与岳托一样,与皇太极最为亲近,岳托也就罢了,无兵无权,直接软禁起来,以免出来惹事,但是萨哈廉手底下可是有万余人,驻守在盖州,当初离开盛京城的时候,他也给萨哈廉写了一封信去,后来又劝了几次,但是萨哈廉根本不理会,即便是清国已经事实上灭亡了,萨哈廉也是一副坚守到底的模样。
“方大人,萨哈廉虽说是我的儿子,但却是个倔强的,平日被皇太极哄骗,才敢如此大逆不道呀,小王如今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呀。”代善皱眉说道。
方正化放下笔,示意代善坐下,说:“忠顺王,朝廷给你这个封号,就是因为忠义顺从,虽说你对萨哈廉无计可施,但决定不能坐视不管,到底他是你的儿子,许多人的眼睛盯着这件事呢,你不要忘了,国朝多少将帅和你们爱新觉罗家是有仇的。”
“您的意思是?”代善见方正化有意提点,立马恭谨了许多。
方正化说:“劝降还是要劝的,想到什么就去做,有没有用另说,但是一定要去做,他萨哈廉不怕死,他的属下呢,他的妻子儿女呢,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怕别人死。”
“不怕死的人怕别人死。”代善咂摸着这句话,略略点头。
第二天,代善带上萨哈廉的妻子儿女,前往了盖州,派遣人把萨哈廉一家送进了盖州城内,期许萨哈廉看在娇妻幼子的份上投降,然而萨哈廉依旧选择了拒绝,然而,没过几日,盖州城便开门受降,原因很简单,身为主帅的萨哈廉死了。
萨哈廉原本就身子虚弱,在原本的历史中,在崇祯九年就病死了,孙伯纶的穿越改变了萨哈廉的命运,但改变不了他身子虚弱的事实,当初皇太极身死,盛京混乱的消息传到了盖州城,萨哈廉便是重病复发,因为京畿大变,盖州也是生乱,蒙古人发动了叛乱,企图夺取城门向不死军投降,但被萨哈廉指挥的甲兵击败,萨哈廉却在此战之中被箭矢射中受伤,重病、箭伤加上主死国亡,萨哈廉终于撑不住,在见到了家人之后,萨哈廉死在了床榻上,城内部分满洲八旗联合蒙古兵马再次发难,抓捕了所有的八旗亲贵和觉罗,向城外的不死军投降。
虽然代善劝降萨哈廉没有攻城,但同样的法子用在了大宁卫的阿巴泰身上却是极为有效的,在妻子儿女的劝说下,阿巴泰选择投降,大宁卫的三万兵马出城,这个距离大明边墙最近的重兵集团在被围困了一年多之后,终于迎来了安宁祥和。
而在左翼的阿济格,在得知盛京大乱的消息后,立刻感觉大势已去,他讲麾下近两万满蒙兵马遣散,收拢马匹、粮食等物资,甚至抢掠了几个蒙八旗的驻扎地,只率领正白旗的千余精锐,直接向宁古塔进发。
唯一不降的就是宁远城,这里已经成为了汉奸大本营,吴三桂父子、祖大乐、孔有德,十大汉奸中有四个在这里,实际上,宁远城在崇祯十四年末就处于围困状态,一开始还能通过锦州获得一些补给,但是进入崇祯十六年,随着近卫军主力投入,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吴三桂等人知道自己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抵死不降,支撑他们的除了宁远坚固的城防,便是南京朝廷将要发兵北上的消息。
城内的存粮早就吃光了,马匹牲口被杀光之后,军粮只能着落在人的身上,先是作为监军的满洲八旗兵,继而是蒙古人,然后是朝鲜包衣,整个宁远城析骨炊骸,与当年死守锦州的时候一样。
到了五月末,实在没有吃食的吴三桂下令杀辽民为食,受到了麾下士卒的激烈反抗,能在城中的辽民都是将佐士卒的亲属,如何能把屠刀斩向自己人?饿昏了头的吴襄决定围杀孔有德汉军两红旗和乌镇哈超,双方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宁远城已经成为了地狱,城外的近卫军一开始被勒令停止进攻,任由城内的士卒自相残杀,但是城中秩序已经完全是丧失,无数的士卒受不了自相残杀,出城投降,杀死上官领赏的不计其数。
宁远之屠持续到了六月,以孔有德和吴三桂被杀而告终,吴襄和祖大乐等人率军投降,曾经拥有十二万军民的辽西重镇,能活到战后的只有不到两万人。
平辽的最后一战是也先率领的两万精锐攻占赫图阿拉,得益于抚顺关守将尼堪的突然投降,让也先的前锋营得以迅速前进,在济尔哈朗反应过来之前赶到赫图阿拉,而阿蛮率领的有乞列迷人、朝鲜人甚至一部分重罪劳改犯近千兵马早先一步堵住了赫图阿拉前往宁古塔的山口,包括济尔哈朗在内,清国宗室和亲贵多半被困,因为城内几乎全是满洲权贵和论罪当诛的白甲,所以赫图阿拉被屠城,无一人幸免。
与赫图阿拉获得一样屠城待遇的还有辉发、乌拉等几个城市,赫图阿拉之后,大明军队没有贸然进攻宁古塔,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于偏僻,大明最为倚重的重甲骑兵、大方阵和重炮完全不能发挥出来,事实上,在赫图阿拉一战中,就已经显露出来。
因为对那片土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大军暂缓行动,只由阿蛮率领二百乞列迷人,携带必要的武器,穿越丛林和沼泽,向东前进,他们的目标不是宁古塔,而是位于双城子的一处大明商栈,阿蛮被授予全权,招募东海女真,进行对索尼和阿济格的围剿。
金山。
孙伯纶与淑济二人各自骑着一匹白马,缓行在草原上,孙伯纶手持一杆线膛火铳,瞄准着远处的树木,他手中这杆火铳上有一个简陋的瞄准镜,普通的步兵火铳升级为了狙击枪,这本是不死军夜不收的杰作,孙伯纶却是大力支持,还让火器厂做了几支送了来。
砰!
米涅弹在膛线的挤压下快速旋转,与火药残渣和浓烟一起,从铳口喷薄而出,飞射了一百五十步,击中了一棵桦树的树干,惊醒了上面的飞鸟,惹的桦树林中一片混乱。
“听说辽东这边报上来三十二个扎萨克,辽东和左翼还有那么多的蒙古人吗?”孙伯纶笑问道。
淑济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孙伯纶的射击效果,说:“多是一千多帐的小扎萨克,许多都是两户合在一起的,若是分开生活,很难过冬。”
孙伯纶笑了笑:“这些扎萨克全都交给理藩司,让他们安置去,从漠南调来三十个满额的扎萨克用来置换,置换过来的就别让理藩司管了,从宣德以东,都是辽宁的地盘了,让辽宁的衙门去头疼吧。”
“这倒是不难办。”淑济说道,他知道这是孙伯纶分而治之的手段,而且她也是支持的。
“额哲怎么办?”淑济貌似随意的问道。
“朝廷封他顺义王,居和林格尔。”孙伯纶随手装填子药,淡淡说道。
见淑济皱眉,孙伯纶又道:“本想让他去京城的,但是苏泰不愿意,这个女人的心里肯定还有其他想法,就不知道额哲会怎么想。为了和阿布鼐区分,额哲这个顺义王是郡王爵,比阿布鼐低一等。”
“已经是不低了,听说原来的土默特顺义王才是县王呢。”淑济半开玩笑的说,孙伯纶无奈的摇摇头。
淑济忽然抓住孙伯纶的手,说:“其实......苏泰想让我向你求情,是关于博果尔的事情。”
“博果尔,他不是死在了赫图阿拉了吗?”孙伯纶认真的回答道。
淑济正要再说,孙伯纶道:“你不用多说了,博果尔是爱新觉罗的血脉,这是命中注定的,方正化给苏泰提出的两个方案已经足够仁慈了,不要总是得寸进尺。想从我手中获得富贵和权柄,就要拿出应有的功绩来,而不只是费心求情,博果尔和你、我没有任何关系。”
孙伯纶见淑济为难,笑道:“淑济,如果苏泰逼你,你便问问她洪承畴去了哪里,若能替我找回来,博果尔的事儿或许有所转机。顺便替我带句话,让她日后安分守己,不要以为她做的那些腌臜事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牧锋骑马奔来,道:“将主爷,夫人,吴甡和孙传庭已经到了锦州了,不日将会赶到盛京。”
孙伯纶笑了笑:“我们立刻回去。”
“不,你回去吧,我要在金山处理一下蒙古各扎萨克的事务。”淑济说道。
孙伯纶笑了笑,他知道这算是淑济对自己的惩罚,拉过淑济,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孙伯纶只带了几百个卫队,一路疾驰南下,进了盛京城,盛京刚刚打扫了出来,已经多少有了点人气,孙伯纶没有进皇宫,而是前往了代善的府邸,此次前来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来看个西洋景儿。
“殿下,小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代善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孙伯纶笑了笑:“起来吧,本王只是看看,三百万两金银铸成的疙瘩是什么样子。”
“小王惭愧,惭愧。”代善擦着汗,满脸羞愧,前面引路带着孙伯纶进了自家的钱库,代善的钱库在地上,原本是通过密道连接的,但是在上面开了个天窗,正是代善家的柴房。
当初代善准备投降的时候,就一直想转移家中的财产,防止被战乱祸害了,但是各门查的极为严格,若是被人发现,就会受到怀疑,代善索性把全部财产转移到了家中,运来煤炭,把金银首饰连通金锭银圆全都熔铸,直接倒进钱库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银疙瘩,当初索尼发现之后,自然想取走,但是这疙瘩近二十万斤重,熔铸的时候,特意在钱库里砌筑了一个球形容器,所有金银几乎融成了一个球,想要切下来都是不容易。
索尼发现,切割这玩意还不如到各家抢掠财货来的方便,索性放弃,后来各方势力光顾,刀砍斧劈弄走了一些,但也是九牛一毛。
“诸位,这才是真正的没奈何呀。”孙伯纶笑道,又说:“山西土财主那些银冬瓜就太逊色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