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纶看了看麾下最有野心的赵琉璃,淡淡说道:“还不是时候,你且下去收拢预备队,接到接到本官命令再行出击。”
赵琉璃一听,满脸喜色,预备队是两个机动步队,除了跳荡手和亲卫队,便是军中装备最好的了,一水儿的好马,半数已经换装了最新的自生火铳,是游兵营的精锐。
随着骑兵出击的号角吹响,郝允曜四人各带了两百骑兵出营,其中铁甲骑兵与骑射手各半,借着方阵之间的缝隙,直接冲杀了出去,郝允曜见麾下骑兵劈斩四处乱窜的丁壮,连忙高声喝止:“打这些破胆绵羊有何意思,快快随我剿杀贼人骑兵,取了他们性命,换取高额奖赏。”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再次聚拢,两百余骑冲杀而出,把阻挡的人踏成肉泥,郝允曜看准了那面大旗,不管不顾的冲杀过去,却见旗下一虬髯大汉,竟然带着数十骑反冲而来,郝允曜对铁甲骑兵使用颇为娴熟,当即命令众人靠拢集中,直接与那数十骑撞在一起,郝允曜本想亲手格杀那虬髯大汉,以证明自己武勇,却不曾想在双方碰撞瞬间,他便被数根长矛攒刺,当时便没了性命。
郝允曜提着那大汉脑袋,喝问抓来的俘虏:“此人是不是献贼?”
那俘虏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道:“是三鹞子,不是头领。”
郝允曜叹息一声,抬头见那大旗已经到了贼营,而贼营之中烟尘四起,显然有骑兵调动,原本他要仿效牧锋冲阵斩将,此时也做不得了,当下返回。
张献忠的大旗向后一退,当下起了连锁反应,压阵的贼骑当下便扔下丁壮,拼命逃跑,孙伯纶立在高台上,眼见贼人进攻的右翼与中军之间多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高声喝令:“赵琉璃,即可出兵,侧击贼人中军!”
与孙伯纶能够迅速击溃张献忠不同,官军的中军和右翼此时还在鏖战之中,李自成指挥的人马最多,驱赶流民冲阵的同时,步卒紧跟其后,他并未让流民一拥而上,而是分波次进攻,仅仅两个波次就让车营上火炮哑火了,虎蹲炮连射几轮,早已发烫,而佛郎机的子铳已经用完了,再装填需要耗费更多时间。
目标达成,李自成派出第三波丁壮,冲向官兵,惹来三眼铳击发,爆豆一般的铳声响了足有半刻钟,来自各营头精挑细选的两千精兵直接冲到了车营跟前,而李自成则带着近五千人跟随在后,其中千余精骑,俱是三堵墙,准备打开车营后,冲杀过去。
这次真正的交锋很快在几个点展开,前排的精卒有的用长矛攒刺,有的俯身用顺刀劈斩未曾防护住的官兵小腿,而后排人靠近不得,不断掷出长矛、飞斧,抛射箭矢,杀伤车营后密密麻麻的官兵。
双方隔着战车挡板,杀成一团,官兵纷纷向被进攻的几个点汇合,而李自成这个时候命令全军压下,很快便在车营上打开了一个缺口,李自成并未派遣骑兵上前,而是调遣更多的弓箭手在这个方向,同时让前面人马加紧扩大缺口,这个缺口瞬间成了血肉漩涡,无数生命在里面丢失,只留下满地尸身。
正当李自成占据优势,正把优势变成胜势的时候,李自成忽然发现,大量的溃兵从中军方向跑来,他从马上站起身,远远望去,有千余人正追杀这数千人马,他们俱是骑马,或张弓驰射,或火铳攻击,也不突击,只在溃兵之后掩杀,不断收割生命,显然有驱赶溃兵冲击李自成战阵的想法。
李自成喝道:“郝摇旗,把这些溃兵杀散,再突击敌骑!”
郝摇旗听了这话,提醒道:“闯将,这些溃兵都是闯王营中的,若是杀了,怕是不好交代呀。”
“让你去就去,出了问题我担着。”李自成怒目而视,他费尽心力,折损了近千人,好不容易打开官军车营,就要取胜了,怎可让自己人冲乱了阵脚。
郝摇旗正要动身,却被一旁的田见秀拉住,田见秀说道:“闯将,二曹麾下,亦有精骑,我等还是交替掩护中军和本阵后撤吧。”
李自成听了这话,眼睛瞪的很大,一拍闹到:“幸得玉峰提醒,不然误了大事,撤退吧。”
李自成暗中责怪自己失策,昨日被孙伯纶的铁甲骑兵击溃三堵墙,继而失了闯王大旗,那猛兽一般的骑兵便成了他的梦魇,无端失了平日的理智,如今被田见秀提醒,才想起来,孙伯纶的铁甲骑兵虽强,却不过几百,而曹文诏营中则有近三千关宁铁骑,这支骑兵若是抓住机会,就不止斩将夺旗那么简单了,恐怕重锤之下,义军大溃。
一轮交战,已经临近中午,烈日高升,整片战场都变成了大蒸笼,而激战多时的两军士卒早已疲惫不堪,待李自成率军后退之后,孙伯纶果断传令赵琉璃停下追击脚步,返回本阵,饮水吃食,略作休整。
两军阵前的空地上,满是人马尸体,尤以孙伯纶的左翼前面的最为血腥,因为左翼之中,火器已经占据绝对主力,又有野战炮,那边的尸体多是残肢碎肉,嗜血的乌鸦在天空之中盘旋,渐渐落在中间的时身上,锋利的爪子和尖喙刺破尸身,挑选里面的内脏吃,战场上不时发出的声音会惹的这些畜生抬头,而贪婪的他们即便此时也不会放弃,犹自撕扯着鲜血淋漓的内脏。
没过多久,这群畜生便发现靠近汾水一侧的尸身更适合,那些碎肉和内脏裸露在土地上,根本不用费力,便可大口吞咽。
嘎嘎!
乌鸦的叫声带走了无数的冤魂,然而这注定只是开始的奏乐,而非结束的丧钟,今天注定会有更多的人命倒在这片干旱的土地上,便是满地鲜血也无法让其湿润,或许,明年的小麦、高粱会因为血肉的浇灌而长势喜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