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师请到大帐之中。”孙伯纶吩咐了一句,带着多日未见的夫人,前往了大帐。
也先毕恭毕敬的牵来一匹好马,想要协助桑结上马,然而这厮实在是肥壮,普通战马如何承载其重,正当桑结尴尬之际,也先又遣了几个亲卫离开,不多时牵了一峰纯白骆驼回来,也先半跪在地上,双手托举桑结的脚,才让这个胖子上了骆驼。
当孙伯纶与淑济来到大帐的时候,桑结早就先一步抵达,正端坐在桌案前,吃用着美味的菜肴,便是孙伯纶到来,也没用察觉,这厮仿若饿死鬼托生,那抹了蜂蜜的鸡腿扔进嘴里,待吐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根骨头,其余都让那强有力的上下颌骨配合牙齿咬碎咽下,原本桌上的马奶被桑结丢到一边,待侍女送上高粱酒,这厮才大快朵颐起来,桑结面前还放了一个火锅,里面满是牛羊肉和白菜萝卜、野蘑菇,他看那翻滚的肉块极为鲜美,竟然伸手去捞,烫的吱哇乱叫。
孙伯纶据案而坐,面无喜色,只是怔怔的看着桑结胡吃海塞,许久才对淑济说道:“这喇嘛倒是一位妙人儿。”
桑结这才发现孙伯纶夫妇已经进帐,忙站起身,把满是油垢的手在红袍上满不在乎的擦了擦,才躬身行礼,高耸的腮帮甩起来,道:“见过必闍赤大人,彻辰夫人,小僧实在想不到,在察哈尔部还能得到如此款待。”
孙伯纶右手虚按,示意他继续吃,心中对这话倒是明白不少。
林丹汗原本信黄教却听了沙尔呼图克图的谗言,改信了红教,桑结及黄教都当是察哈尔部的敌人才是。
孙伯纶笑道:“款待谈不上,只是年初时候,固始汗派人送来一百匹好马,让本官公正对待黄教喇嘛,不要迫害他们,本官与固始汗麾下的断事官是至交好友,自然应允。”
桑结这才明白,固始汗便是由黄教赠予的‘大国师’称号后才有的名号,其一向虔诚黄教,屡屡对黄教出手相助,用一百匹马买套内黄教喇嘛的平安,倒也算不得什么。
桑结这时终于消灭光了桌上的食物,擦了擦手,又恢复了宝相庄严的上师风采,看的孙伯纶目瞪口呆,虽说他自认城府颇深,却也不能像这位桑结喇嘛一样,变脸如此之快。
“既然必闍赤大人贵为大国师好友,便是黄教之友,小僧虽然不才,却也愿在必闍赤大人麾下效犬马之劳。”桑结温言说道。
孙伯纶靠在椅背上,笑问:“上师想要如何效劳?”
桑结轻咳一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设想:“如今东虏逃进归化城,银佛寺无主,小僧愿意主持银佛寺,为大人收拾民心,安抚百姓。”
孙伯纶心中不禁笑了,这厮竟然如此好口才,明明是要官要权,却说的自己任劳任怨一般,虽然对这种家伙孙伯纶并不感冒,却也在刚才银佛寺前那场法会上看到了喇嘛对于蒙古牧民的巨大影响力,倒是不用白不用。
“东虏新败,却是势大难撼,虽然本官如今处于优势,却早已有了撤军打算,归化城既打不下也占不住,银佛寺首座之位,本官也是爱莫能助呀。”孙伯纶倒也没有隐瞒。
“上师心怀各族百姓,本官甚感钦佩,如上师愿意,便暂在彻辰夫人麾下效力吧,奔走于大青山南北,黑河两岸,便如今日这般,为本官收拢百姓,撤往套内,以防再被东虏侵扰。”孙伯纶继而说道。
饶是桑结早有计较,却也脸色微变,孙伯纶这是什么权利也没给,什么好处也不让,就让自己白白为他干活啊。
孙伯纶自然明白桑结的心思,又道:“归化城左近听闻有散落牧民两万帐,若上师能让一万五千帐迁往套内,待本官再临归化城,银佛寺首座必为上师所有。”
桑结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中原一句俗语:画饼充饥。
“便如必闍赤大人所言,桑结必定竭尽全力。”桑结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阿纶为何这般对待上师?”淑济不解的问道。
孙伯纶笑了笑:“那该如何对待,是不是当考虑这厮原为银佛寺首座,在各部中极富威望,便予其高官厚禄,恩养支持?”
原本应当如此,但见孙伯纶已经考虑到了,却没有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
“我用人,向来公正,无论血脉高贵还是卑微低下,但凡有能力,便可在我麾下施展拳脚,今年以来,麾下察哈尔和土默特人渐渐多了,似巴罗这等才俊被重用却也要承担旁人的冷嘲热讽,那些人倒以为我逐渐靠拢权贵,任用私人,今启用桑结,便是告诉众人,便是神佛的使者,在我这里,也要从基层做起,靠功绩升官!”孙伯纶朗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十一月中旬,下水海。
这片草原在二百年前属于大明宣德卫,位于高坡上的断壁残垣还能看出曾经的迹象,一支规模巨大的部落正向此开进,他们踩着皑皑白雪,翻过山坡,越过早已冻硬的沼泽,远远便可看到一片巨大的白色,其上毫无他色,而近处还有干枯的芦苇在随风飘荡。
人与牲畜都列队而行,除了少数游走于队伍远处的骑兵,所有人俱是下马步行,而帐篷、辎重,或负载在大篷车上,或捆扎在马上,众多的牲口被绳索相连,以防在冰雪世界里走失。
“王爷,后队发现了敌人的追兵,距离咱们只有三十里了。”几名骑兵疾驰到一辆被毡毯围住的大车前,高声喊道。
车内探出一张年轻的脸,眼睛却是极为精明,对那骑兵说:“无妨,只需把中军的骑兵与后队集中一起便可,本王已经与内奇汗取得了联系,他已经在往南十里处扎下营盘,准备好了热汤美酒款待我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