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午夜里响起极其尖锐的碎裂声,惊得两只鸽子咕咕地蹿出屋顶的饲养房。
窗户被猛烈地击破,玻璃渣哗啦飞溅向外面,那些碎片像惊扰的幽窟里满洞的尖牙吸血蝙蝠闻着新鲜的血液,瞬即全扑向对面的树干,钉进去尚露点末楞末角。
一道闪电照亮天空时,鸽子又被更响的雷声惊回它的饲养房内,但是里面却有股浓烈的腐烂味道,令到鸽子不安地叫着。也许饲养它们的主人还认为是雷声作怪,饲养房的粪类味道正好掩盖了那股臭味,所以没人会来到这儿察看。
那正是枯枝伸向的窗户,屋顶的饲养房被洞开窗户玻璃的地方露出只带着蓝焰的古怪的眼睛,它在观察着外面,不安而又充满奋怒。
很快它就发现它要寻找的目标——在街道上奔跑着的一个影子,小男孩。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尽管里昂跑得气喘吁吁,他惊恐地朝后看了眼,屋顶饲养房的窗户被高大的树冠遮住,剩下七个一排的放养鸽子的通风口黑漆空洞地对着天空,闪电的光闪过,它们又消失在墨色的墙壁上。
里昂觉得好像待在间刚被吹熄蜡烛的房子里,周围的一切都沉入了无声息的黑暗中,寂静像带走所有的重力,他的心里没有低。失落、惊恐和悲伤的情绪纠集到令里昂的两腿发软,而且他的腿竟然是那么小那么短,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跑不动了,就此停下来,或者倒在地上尽情地呼吸歇息。却未曾觉得自己奔跑的速度已经不是小孩能达到的。
从他被惊醒的时候他的心脏就跳得很厉害,而现在,因为急速地跑动,他已经没法觉得心脏在跳,他只觉得它是一个正在突破极限运动而不禁抖动的马达,马达内的零件将要脱壳而出。
背后好像有声音传来。里昂震惊地撇眼后面,他似乎感觉到一只腐烂的手臂似乎要触碰到肩膀,恐惧自他在屋里第一眼看到那怪物时就甩不掉,现在更是有增无减。
他已经闻到股臭不可闻的闻到。
顿时里昂觉得自己的魂魄要飞离开身体,他已经感觉不得双腿的存在。
突然天空上亮起道闪电,他的背后却还是沉寂的街道,两边稀疏的树木和房子阴沉沉地隐藏在半亮的地方。
惨白眨眼即逝!里昂的神经却忽然舒畅起来,他发现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吓到半死。
可是,神经才刚刚放松的那一刻,里昂像头乱奔盲撞的小鹿忽然掉进陷阱,迎着它的是厚硬的地面和陷阱里积存动物腐烂尸体的臭味,而里昂就砸在这质地如同地面般生硬,味道如同尸体般腐臭的东西上。
他瞬间意识到房子里的东西此刻已经立在他前面了。
窒息感抽搐地鞭挞他的心脏。
在撞飞的瞬间,两条僵硬得如冷钢管的手臂准确地将里昂夹住,他的手臂遭受到折骨的痛楚,里昂张大嘴巴想极力地惨叫,可是空气从来没进入到他的喉咙。
他的脑袋如遭到棍子袭击,发阵没意识的眩晕。但手臂的痛楚从未减轻,他踢着双腿想摆脱束缚,却发现脚尖点不着地面。他瞧不见眼前的一切,但是它的魁梧的轮廓,那双冷钢管手臂的主人,在黑暗中像映在纸上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无法想象背面长着厚兽皮,身前腹部却腐烂如死了浸泡在液体中几十年,长着半烂的液泡和寄生虫的,一具比大象还要大的未知兽类。手臂似冷钢管般僵硬,就全身来看那是用钢和冰打造而成的,两颗啮齿拔嚣长出嘴巴和冰石一样的颜色,而它的眼睛还闪着幽蓝的火焰。它的面目已半近毁容,半边脸白骨森森,但还能辨认出那是张人的脸型。
它的尾巴像猫的一样,又细又长,而且长满毛茸茸的细毛。
里昂看到它的时候全身都发冷。然而他还未知道,它的手臂就如冷钢铁,被它们夹住简直就是铁棍横打,痛得不能呼吸。
黑夜里,两个冒着蓝焰的眼睛像灯笼被点亮,里昂清楚地看到,果然,它就是闯进屋子里的怪物。
“啊!”里昂呼吸到空气的瞬间不禁发出的声的短促的惊叫,他怀疑是喉咙出了问题,不过他能肯定自己的魂魄已经呈现半飞离的状态。
怪物哧哧地冷笑,张嘴吐出分叉的舌头舔着下颚的两颗鬼蓝的指天齿。
他挣扎地晃着脑袋,越是努力,它半露肌肉的脸越是扭曲,发出的声音越是欢快指人心寒。里昂想起,它应该还有无数的那些触手,现在却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不过即使这样他想要逃脱也无济于事。
天空中一直滚动着闷雷,闪电忽然好像从四方赶来,聚集到里昂的头顶上,闪着炸着,亮亮灭灭快得里昂眼睛都不够看清眼前的事物,也许他会怀疑是不是眼前的怪物引发的闪电,但来不及细想,很快他就看到几根黑亮的触手像颗钉子指着他的眼睛。
下一刻,他知道,他会像养父被怪物抓住那样,被怪物活活地吸干。
养父厚重的声音还回响在他的耳边,“快逃!”像个闪雷炸亮,在房子内给予他希望的眼睛还带着点绝望。里昂早应该明白,是逃不掉的,即使养父为他争取了一丁点的时间,他浪费在看他最后一眼上。
里昂绝望地闭上眼睛!
炸雷像从天上砸落,打在他的头上,里昂浑身颤抖,感觉被电流蹿遍全身,感觉酸软得让人不能动弹。
过了一会,他从空中掉落到地上时忽然惊醒,像只小动物,虚弱地趴在地面上,却急忙睁开眼睛想弄清发生什么事情。
眼前只是一片的黑暗,雷鸣正逐渐减少,不再有闪电,周围好像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但是他这刻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有人的存在。他身体所有的毛孔,如浸泡到水里一样,轻轻地上下舞动,舒服极力。那是电流过后残留的静电导致的。
他还是惊恐地瞪着黑暗中的街道,不敢动,心依然在突突地跳。
里昂只有一个想法,怪物是否离开了?
“喵!”
前方冷不防响有只猫叫了声,里昂浑身一震,随即明白那只是猫。他缩回双手,捂着被吓得狂跳不止的心脏部位,忽然长了胆子站起身来,试探地挪动似乎发沉的足。酸痛的肌肉有种肿胀的感觉,他够到足以让他安心的地面。
他迈出惊恐的一步,瞬间呼吸又急速起来,那些舒畅的感觉荡然无存,浑身都觉得无所依靠,危机感迅速侵蚀他的毛孔。他担心着是否要收回脚步。他发现伸出去的脚,是个无比诱惑的诱饵,对方会不顾一切地叫上一口。
但是接着前面嗤地擦亮根火柴,照亮街道的边角。里昂居然看到一只猫拿着燃着的火柴站在屋子的躲风角落出,并且掏出根蜡烛来点亮。
摇摇晃晃的淡光亮让里昂觉得自己脑袋中的想法甚是愚蠢。
“嗨,你好!”猫在对他打招呼。
里昂突然发觉脑子不够用,呃呃呜呜半天说不出话,他需要个人来安慰,他要大哭一场,劫后余生的情绪左右着他。但他不能马上爆发出来,眼前的这只猫是不是怪物?危机是否已经过去。
猫皱了皱眉,拿着蜡烛在两眼发直的里昂面前晃了晃,忽然醒悟,终于知道是它出错。“噢,对了对了,真不应该让你看到这副模样,但是为了对付魅灵,我竟然忘记把自己变回来了。不过,既然你看到也没关系,因为等会你要……”猫在自言自语,它把蜡烛插在地上,扭下屁股,忽然身上冒出股浓雾,雾气刚出来就立即膨胀,变成人的模样大小。两双人的手臂在浓雾里挥着,驱散雾气,接着里昂便看到他的邻居出现在雾气里。而那只猫已经消失不见。
里昂像被从后面绊倒,跌坐在地上,他抖着嘴巴叫着:“你……你……”突然,他迅速地从地面爬起来,转身就要跑。
匆忙中他的左腿绊倒右腿,刚起来又跌回地面,啪地趴下去。
邻居发出声叹息,“看来你受到的惊吓不轻。”他朝跌倒的里昂走过去。
里昂惊恐地转过身子往后退缩,大叫着:“你不要过来,快走开!走开……”他躬着身子尽量地远离邻居。
“嘘!安静点,它还未走远。我只是暂时欺骗了它,要是等它明白过来,我俩都跑不掉的。我刚刚去你的房子查看过,你父亲被吸干的样子你不会忘掉吧?”邻居说着又向里昂靠近一步。
但是他的眼睛里依然存在着异样。
邻居站着盯着他一会,不确定那是惊恐,但当他想向里昂伸出手去撑扶里昂的时候,他背后的暗角落里却响起个声音,“别碰他,他染上了那该死的诅咒!”邻居的手在触碰到里昂之前闪电般缩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