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披着狼皮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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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比任何人的令都重
张愚隐肃了脸问：“我听说你在中央精神下来前就让解散食堂？”
王三丰点头，说：“有那么点意思，但被人传走样了。我是说灵活掌握，不要拴死在食堂里。”稍顿，又补充说，“因为我觉得，人的命比任何人的令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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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大于圣旨
张愚隐说：“理是这么个理，可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办食堂可是中央的精神。”
王三丰笑说：“我绰号‘捉狼娃’。”张愚隐看他，他马上又笑说：“我是想，天理大于圣旨。”
张愚隐收回了眼光，没有说话。
王三丰笑说：“你想么，皇上叫天子，意思就是天的儿子，儿子当然要听老子的，所以我说天理大于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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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是一个标志
张愚隐说：“你走了步险棋，知道吗？”
王三丰说：“知道，这就是我挨批的原因。不过，我不后悔，晚上睡下我心里很安慰。”
张愚隐点头，说：“这就好，心安是一个人做对了的标志，心安理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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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无愧是最大的成功
王三丰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人都在说成功，什么才是最大的成功？我以为，问心无愧才是最大的成功！”
张愚隐想了想，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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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主义高一等
稍停，张愚隐说：“你知道我咋看你的‘替天行道’吗？”
王三丰一笑，向前靠靠说：“太想知道了。”
张愚隐说：“打个比方，你是用‘人道主义’破了‘狼道主义’。”
王三丰眨下眼，说：“我没有太明白。”
张愚隐说：“我是打比喻。实际就是说，你的主义比许多人奉行的主义高一个等级。刚才你说‘问心无愧才是最大的成功’，我听了更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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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主义
张愚隐见王三丰不言语，又说：“什么是‘狼道主义’？就是在狼群中，狼都会觉得，吃羊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在人看来，狼吃羊是残忍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价值体系，也是两个不同的层次。”
王三丰点头，说：“你这么我就有点明白了。”
张愚隐说：“但是，你破的并不是‘狼道主义’，那只是我打的比喻。你真正破的是，”他顿了一下，“‘奴才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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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贵人相助
王三丰紧闭嘴唇，重重地点头。
张愚隐说：“我为什么提到‘狼道主义’？因为对你来说，‘奴才主义’和‘狼道主义’同样危险。甚至比‘狼道主义’更危险。狼只要不抢别个狼的食，有不同思想可能会容忍，但人不同，即使你不抢别人的食，他们为了表现，也容你不得。他们会像狼一样把你撕成碎片。所以，你必须极端小心。”
王三丰笑一笑，说：“我有贵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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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是山岩，个人是鸡蛋
张愚隐不笑，严肃地说：“你必须坚决打掉这种要不得的思想。如果你寄希望于偶然因素，你失败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他迟疑了一下，“我告诉你一件从未告诉过人的事。我有个堂弟，叫张贤亮，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但就一点，凡事都要抢风头，结果，195X年抢了顶X派帽子，从此，头再没有抬起过。我见着你，就觉得像我的弟弟一样亲，我不愿你自己往石头上撞。我们必须明白一点，社会是山岩，个人是鸡蛋。任何个人，无论他有多强大，想撞山岩都是自取灭亡。”
王三丰沉重地点头，严肃地说：“谢谢主任，这话我会永远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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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性不好
张愚隐继续说：“你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奴才主义’几个字，从现在起，从你的头脑中消失，再也别提，如果这几个字从你嘴里冒出来，你的死期就可能不远了。这四个字打击面太广，你一旦说出，将马上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明白吗？”
王三丰当然明白，尽管这四个字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脑海中，但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起过。他笑一笑，说：“我记性不好，不记得和你说过什么话，咋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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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
张愚隐轻轻松了口气，说：“你知道吗，如果中央精神晚下来几天，你可能已经进去了。”
王三丰说：“这我有思想准备。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纱帽和自由看得比许多人的命还重，这个人就没有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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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不起来
张愚隐点头，说：“这种事只有两种人会干：一种傻子，一种天使。傻子不知道危险，天使知道危险还要干。”
王三丰笑说：“那我是傻子。”
张愚隐说：“为什么不是天使？”
王三丰笑说：“天使有翅膀，我没有翅膀。也太胖，即使有翅膀也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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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家的米
张愚隐舒了一口气，说：“你知道普罗米修斯吗？你下令解散食堂，或者按你说的‘灵活掌握’的精神，就是普罗米修斯的精神！”
王三丰不知道普罗米修斯，笑说：“簸篮米羞屎？那是新米羞陈米。”
张愚隐说：“你就装吧。”
王三丰笑说：“那不敢，公家的米，装回家算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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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狼皮的狗
张愚隐不跟他逗嘴了，要走，王三丰悄悄说：“张常委，我问一句，刚才你说的我已经忘记的那个主义，是不是就是一种‘唯上’的思想？”
张愚隐点头，说：“对。你的可贵就在于不唯上，而有了自己的价值体系，有了自己的信仰，有了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心里有自己的尺子。这一点非常非常可贵，也非常非常危险。”
王三丰笑说：“我明白。在狼群里，我也许会成为一只披着狼皮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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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狼皮的牧羊犬
张愚隐说：“你说的‘狗’的意思，是不吃羊，还保护羊？”
王三丰笑说：“如果可能，我愿成为一只披着狼皮的牧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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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身上撒尿
张愚隐一笑，说：“牧羊犬好，但你要记住，他们不是狼，只是一群听话的……你的同类。可它们不明白或假装不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保护羊，而是给主人摇尾巴。或者，把不摇尾巴的撕成碎片。”
王三丰笑说：“我不会让他们撕碎。我会给他们身上撒尿，好让路过的人都闻到，都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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