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奴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花承雨露,更显娇媚,她依偎在韦子云的怀里,轻声道:“我现在都觉着,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韦子云道:“我只怕这清苦的日子会委屈了你。”
冷月奴问道:“所以你就当了什么翠螺寨的大当家吗,现在还要给真一观出头,你忘了自己的内伤还没有好吗,常青衣和陈百里在南方武林有这么大的名头,武功肯定不弱。”
韦子云道:“如果是三年前,我不会让自己的身上沾一点江湖血腥,干干净净地和你隐退。但是我在最近才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庙堂还是江湖,容忍和退让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我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求活而已,想退出江湖,必须身处江湖,必要的时候还要掌控江湖!”
趁着有此余暇,韦子云全力调理自己的内伤。唐赛儿内力精深,狠辣霸道,损伤了他体内的十二正经,而良玉卿内力独特,刚柔并济,侵入了他体内的奇经八脉,所以不管怎样努力练功,真气没有达到丹田气海之前就已经消散。
这时候他想起来太一三大剑诀中,天罡剑法主守,神宵剑法主攻,九霄剑法攻守兼备,就像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一样,由弱至强,循序渐进。
但是倘若天下局势崩坏呢?
朝廷面临危险的时候,会强行搜刮民间的财富和力量,全力击溃草原的敌人。
太一真人面临危难的时候,会拼尽全力去刺杀北元的统军主帅,九霄剑法也是由此而来。
世情和人情都是一样的,在太平的时节,大家走循序渐进的路子,当情况危急的时候,必须兵行险着,全力一搏,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侠者,不在于武功的高低,而在于敢为天下先的勇力和气魄!
想到这里,韦子云终于下定决心,道:“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内力就会丝毫不剩,成为一个废人!还拿什么保护家人,死就死吧。”
呼吸吐纳而来的真气从四肢百骸中汇入十二正经,受损的经脉被真气一冲,好似要爆开一般,韦子云疼得冷汗直流,强行引导真气进入奇经八脉,又是一阵难忍的剧痛袭来,把韦子云从入定之中抽离出来,真气再也不受控制,在体内乱窜起来,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此时他连小指头都不能动一下,偏偏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翻涌,先是死去的天蜈圣主鲍丧一掌袭来,韦子云虽然知道这是心神失守的幻境,还是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然后是伤在胡九圭的千魔幻影手之下,良玉景袭破沂源营,师父惨死玉皇峰,风见舞依香消玉殒,冷月奴的背叛,还有寒冷彻骨的漠北……
所有死在他手下的人全部前来索命,有无生教的教众,有良家堡的骑士,有白莲教的信徒,还有无数穿着皮袍的鞑靼人,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仿佛在质问,韦子云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恢复武功,凭什么死的不是你!
陈年往事一件件摆在眼前,每杀一个人都会成为心神的负担,神为气之引,心神被夺,则会武功尽废!
韦子云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喝道:“我入江湖五年,从未滥杀过一个好人,世人为的是名是利,我为的是正道是天道,天道在我,谁敢不从,尔等邪魔,速速退却,破!”
真气在心神的导引之下汇入丹田气海,沸腾的思绪被一一抚平,心魔自然退却,韦子云的武功终于开始恢复,最重要的是,在他二十五岁的这一天,终于明确了自己的立身根本。
从此,他不会惧怕任何一种势力,不会顾忌与徐天枢、马大有的兄弟之情,不会被仁心和善良所羁绊,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他妄想自己就是天道,这是最大的魔障,也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人就是这样,突然有一天,变得不一样了,不再犹豫,不再踌躇,向死而生,将命运玩弄于鼓掌。
冷月奴本就在担心他的伤势,听到他大喊了一声,想进来看看情况,又怕惊扰到他运功。
这时候,韦子云推门而出,见冷月奴正站在门口,笑道:“怎么,想我啦?”
冷月奴道:“我刚刚听你大叫了一声,在担心你呢。”
韦子云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两下,笑道:“放心吧,我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
看着他眼中冒出不一样的神光,冷月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好像有点不认识了,你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韦子云道:“可能是内伤好了一些吧。”
冷月奴没有多想,道:“应该是的,那我去做汤给你喝,补补身子好不好。”
韦子云道:“好啊,去吧。”有些事情,即便是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那是一个男人自负和自傲的源泉,它可以是一个荒唐的幻想,也可以说是男人雄心壮志。
心怀激荡的韦子云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河边钓鱼,七里洲的渔家总共就三户,这老人是独身独户,另外两家好像是这老人的子侄。
老人收了钓具,提了鱼篓往回走,见有人站在路边,认得他是沙洲上的住客,便道:“今天多钓了几尾鱼,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拿几条回去吧。”
韦子云拜道:“请问老人家高姓大名,晚辈一直没有前来拜会,实在是失礼。”
老人笑道:“我一个打渔的有什么高姓大名,你叫我老渔头便是。”
韦子云见这老人的神态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和淡泊,不由心生亲近之意,道:“老丈,这七里洲的沙地上只生芦苇,生活甚是清苦,你老人家如果不嫌弃,请到舍下喝上几杯。”
老人毫不推辞,道:“好啊,正好我的葫芦空了,就叨扰你一次喽。”
两人就结伴来到韦子云的小宅里,冷月奴见来了客人,赶紧多备了一双碗筷。
一个人用餐习惯最是能看出他的品性和底蕴,韦子云走南闯北,眼力更是强于常人,心道:“这老人以前不是做官的就是大富人家,果然十室之中,必藏豪杰啊。”
他看破却不说破,引老人在书斋中看看书画,讲一些朝堂上和边关的见闻。
老人显然是很感兴趣,问道:“你打完鞑靼人之后为什么辞官了,是不是皇帝不用你。”
韦子云道:“陛下宽民简政,实在是一位圣君,但是他对汉王的狼子野心一味纵容,恐怕大祸不远了。”
老人听了这话全身一抖,脸上的笑意再也不剩半分,正好老人的两个侄子打渔归来,来这里带老人回家,他道:“多谢款待,听了你的一番话,我老汉长了不少见识,告辞了。”
韦子云将他送出门外,见老人的两个侄子步伐沉稳,显然不是寻常的渔夫,便猜到他们也是来这里避祸的人,便吩咐留在沙洲上的护卫道:“这老人和他的侄子是我的客人,日后如果有人找他们的麻烦,务必要救下他们。”
一众护卫忙道:“属下谨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