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子云道:“相会有时,马师兄,保重。”
太一教领袖武林多年,直到玉皇峰被围,杨守衡败给罗梦鸿,这两件大事发生后,太一教的声誉一落千丈。
无生教在汉王的支持下,成为朝廷承认的教派。中原几省的教徒源源不断地补充到了五大护法和五毒圣君的旗下。
最受众人敬仰的大师兄,徐天枢,成为了锦衣卫千户,小师弟韦子云成为提督学政。太一教不得不引入朝廷的势力作为奥援,让许多心高气傲的弟子难以接受。
残酷猛烈的风暴酝酿在众人的头顶,墨守成规的人将被撕碎,只留下能够搏击风浪的豪侠。可谓是:几多少年江湖梦,树掩残冢白骨深。
济南府,锦衣卫户所,韦子云正在和徐天枢下棋,韦子云白子一落,笑道:“师兄,你又输了。”
徐天枢把棋子一推,站起身来,道:“今日我心神不宁,这局不算。”拿起书桌上的一封信,问道:“良姑娘说她辞了宫中的职位,去北方找她哥哥了,你说,她独身一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韦子云道:“已经问过我八百遍了,人家的武功可不比咱们低,压箱底的绝招多着呢。”
徐天枢正要说话,通译官张昭躬身道:“大人,东厂的贵客在济南办一件要紧的案子,上面命你协助。”
徐天枢道:“师弟,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韦子云道:“好嘞,只要不是找理由跑掉就行。”
千户所神机房,是锦衣卫商议要事的所在。徐天枢选在这里接待来者,对方身份显然不同寻常。
通译官张昭佝偻着身子,一边引路,一边频频回首赔笑,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黑袍老者,两个劲装少年。
所谓同行是冤家,锦衣卫和东厂不过是面和心不合罢了。大家互相给面子,混口饭吃,东厂的人主动过来拜见,肯定不是小事。
东厂为首之人身穿皂靴黑衫,看样子是个档头,剩下两人穿白皮靴,系小绦,是两个番子。
茶且沏过,徐天枢沉声道:“这位档头怎么称呼?”
老者回道:“老朽东厂甲子房役长,劳百顺。”指了指身后两人:“程雷,蓝潼,以后大伙多亲近。”
徐天枢道:“程兄弟,蓝兄弟。”程雷和蓝潼抱拳后退一步,以示不敢承礼。
劳百顺道:“东厂的番子在皇城外的勾当,都要有锦衣卫的人参办,走这个过场是几十年的老规矩了。”慢悠悠喝下一口茶,接着道:“原本觉得这次的勾当十分棘手,而今有徐千户坐镇,必定是马到功成。千户大人在江湖上的名号,可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呀。”
徐天枢道:“档头过奖了,有什么事是我徐某人能效劳的呢?”
劳百顺对着蓝潼一示意,蓝潼道:“天下两京一十三省的盐、铁皆由朝廷专卖,各大盐场矿山都有我东厂的人监工。如今迁都在即,运往京师库房存管的官盐在沧州被人劫了,我们查到作案的人是漕帮余匪干的,这批官盐已经被运到山东境内。”
劳百顺接口道:“这人呐,不吃盐,就没力气干活,京师的几万官兵和十几万的民夫可都等着您呐。”
徐天枢道:“济南城随时可以调动的锦衣卫校尉有一百多人,明天就可以聚齐山东所有的军卒。锦衣卫安插在三教九流的耳目遍布内外,这批官盐果真是藏在了山东,必定需要本地人马的接应,今日起,所有相关的消息按轻、重、缓、急四等送到驿馆,全部快马通传,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档头。”
劳百顺阴阳怪气道:“都知道徐千户是太孙殿下的爱将,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是出了名的反对迁都的。徐千户只要将线索交给东厂就行了,咱们自有手段让他们一五一十交代。”
徐天枢端起茶来,道:“档头放心。”
劳百顺起身告辞,校尉肖怀仁将三人送出门外。千户所通译,张昭道:“这帮没卵蛋的越来越放肆了,一个小小的档头敢和大人这么说话,他们东厂的案子,干咱们什么事。”
徐天枢笑道:“这帮人对上谄媚,对下残虐,不和他们打交道的话,咱们锦衣卫早晚要被人家盖过了风头,况且敢劫官盐的人,绝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月已西斜,初春的夜风没有一丝暖意,官道上一入夜便冷冷清清。
锦衣卫千户所衙门,成群的校尉、力士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只是偶尔刀鞘相撞的声音让人不禁胆寒。这些人多是世代的公差,对付三教九流没人比他们出色。
同时,徐天枢深知他们是对上的忠犬,对下的豺狼。现在放豺狼出笼,必须及时勒紧绳子,否则他们对百姓下手的时候,更加凶残。
“大人,准备妥了。”校尉肖怀仁奉上了衣甲。徐天枢负手而立,扫视眼前的锦衣卫军卒。这些平日里横行无忌的官差一个个面色发紧,肃然而立。
“沧州官盐被劫,现今藏到了山东,咱们拿不住他们,东厂的番子就要接手。这事做成了一定重重有赏,出了岔子我要砍一批脑袋,别给我丢人,去吧。”
马蹄的哒哒声,快靴踏地的沉闷声逐渐远去,整个济南城的泼皮,无赖,流氓,恶霸,黑道白道,都要被锦衣卫破门而入进行一轮恐吓威逼。
随着刀枪,棍棒,笑脸,苦脸,怒骂的混合,一条条情报会被送到锦衣卫通译馆,然后打上轻重缓急的标签,被送到各个要紧人物的手里,明天全山东都会被翻个遍,几十年来,锦衣卫一直都是这么混乱而高效。
韦子云站在台阶上,目送锦衣卫的军卒远去。
徐天枢道:“师弟,天下人对东厂和锦衣卫无不谈虎色变,自从我接了这差事,太一教的其他师弟们和我都生分了。韦家世代贤良,你又是个清流官,不怕惹祸上身吗?”
韦子云道:“师父说过,庙堂江湖,皆是修行。锦衣卫里也有好人,每次出征漠北,不都是陛下身边的锦衣卫冲在最前边吗?所谓的清流官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多着了。太孙殿下和师父信任你,才让你坐在这最艰难的位子上,师兄弟们都信任你。”
徐天枢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倘若,我哪一天也随波逐流的话……”
韦子云道:“我来杀你。”
徐天枢将缠丝连弩和压衣刀束在腰上,披上一件黑色罩衣翻身上马,道:“一言为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