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豪杰弄浪风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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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玉景摸摸肚子道:“一饭之恩,必当有报。”



    徐天枢摆摆手:“江湖漂泊,相逢即是缘,今日不谋一醉,但求一饱。”



    良玉景听了直乐,早就听说中原太一教是武林翘楚,原本以为是一群眼高于顶的牛鼻子老道。见到徐天枢如此人物,不禁心折。就连旁边书生模样的韦子云都高深莫测起来。



    趁着天色尚早,三人信步饱览金陵盛景,渐渐走出城外,来到了江边的采石矶。但见长江波涛滚滚,两岸采石悬空,确是兵家必争之地。



    忽然江面上传来歌声:“祖龙东巡兮,霸业殇;伯符横江兮,江东亡;完颜祭马兮,瓜洲殃;悠悠采石,绝壁临江!”



    三人张目回望,但见长江之上,一黑袍怪客,站在一根竹子上,顺流而下。此人武功胆色,皆属不凡。



    下游是数艘六桅马船,一字排在江上,每艘长二十多丈,宽十丈,极有气势。中间一艘船上,一个紫髯老者喝道:“常家小子,胆子不小,可惜就要喂了这满江的鱼虾,哈哈哈哈。”这人内力充沛,三人站在几十丈外听到笑声,如在耳边。



    其他几艘船上的水手纷纷拔出刀剑,起哄应和。黑袍客的后面也跟着八艘大船,顺流而下,比起对面的阵势,毫不逊色。



    看样子是江湖中人的约斗,这般大江上的阵仗,比起陆上的争斗更加惊险。



    转眼间双方收帆抛锚,停在江心对峙,那黑袍客在竹上一点,跃上了对方中间大船的船头,抱拳道:“武当派门下行走常千秋,拜见漕帮汪帮主。”



    常千秋嘴上客气,负手立在船头,比船上众人俱高出一头,举止甚是桀骜,冷冷俯视众人。



    但凡能从土里刨食的,不会做水里的营生,死了都没地方埋,故而在江海里混饭吃的,莫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看到常千秋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四个淄衣汉子大怒,从两侧围了过来。四人各拎一团渔网,便要将渔网撒出,任你武功再高,被渔网缠上,拖到水里灌个肚饱,鱼叉一搠,也要了账。



    对面的常家人马竖起“常”字大旗,张弓搭箭,拽弦引弩,纷纷喝骂。



    良玉景是西北人士,从未见过这江面上的勾当,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徐天枢道:“打‘汪’字旗号的,是漕帮的人,帮主就是中间船上的紫髯老者,叫做四海神龙汪广洋;对面打黑旗的,是南方武林世家常家的船队,现任家主是铁索横江常千秋。此人亦是武当派弟子,代师门行走江湖。”



    良玉景问:“什么是代师门行走江湖?”



    徐天枢道:“少林、武当在抗元之战中元气大伤,闭门不见外客,门下的弟子替师门一力承担所有江湖过节。”



    说话间,汪广洋喝道:“小子,这次是文斗还是武斗?”



    常千秋道:“莫说我常家船多欺负你,文斗吧。”漕帮和常家各出一艘六桅马船,并排摆在一起,用挠钩挂住,中间搭了三条长木板。



    良玉景大奇:“这是做什么?”



    徐天枢道:“双方以各以一艘大船为赌注,无论单打还是群斗,三局定胜负。”



    良玉景道:“这是文斗,那武斗是什么?”



    韦子云摇头道:“自是双方各凭本事,亮出所有人马混战一场。”



    良玉景掩口失色。



    首先是漕帮四个手持渔网的汉子,跳上一条木板,大声叫阵。常家的船上也有四人手持短刀,跃上木板。



    漕帮的人不等他们站稳,四条渔网当头罩下,封住了所有去路。这些渔网都是漕帮秘制,使用麻绳和铁丝织就,布满了暗扣,专夺割网用的兵器,还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倒刺。不知多少武艺高强的豪杰,死在了漕帮的渔网阵之下。



    常家一人暴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团链子钩,往上一甩,趁渔网没有落下,要用链子钩来夺渔网。漕帮四人早有准备,一拉牵引绳索,四张网前后重叠,成了一套牢笼,往常家四人罩落。



    常家为首的一人凄厉大笑:“来得好!”猛地一顿脚,拔地而起,冲向了渔网。这四条网紧紧缠在了一起,被他一招“自投罗网”裹成一团,落到了长江之中,“噗通”一声没了踪影。剩下的三人好似出闸猛虎,拔刀而上。漕帮的四人没料到对方中有这样鱼死网破的血性汉子,连忙大叫“认输”。常家的三人毫不理会,冲过去砍瓜切菜一般,砍到四人,剁下脑袋扔到了江里,桀桀怪笑,说不出得难听。



    这几人武功平平,却是杀伐果决,视人命如草芥。江湖里刀口上赚生活的人,又有几个是身负绝顶武功的呢,不过是豁出命来,给家里的老小赚个活头。



    第二场,是常家先出,只要再赢一场,便可取胜。话说漕帮本是名副其实的水上第一大帮,自从常千秋掌管常家船队后,凭一己之力逐渐扭转战局,漕帮屡屡受挫,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常千秋身后一个负剑之人,缓缓走上一条木板。这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全是刀疤箭疮,不知在生死间走过了几个来回,赫然便是常家四犬之一的断魂犬孟追星。



    汪广洋对身边的一人道:“郁先生,此人一手断魂快剑着实厉害,还请小心。”被称作郁先生的那人也不应声,只是冷笑。



    郁先生四十几岁,身高不满五尺,脑袋大得异常,看起来滑稽得很,甫一出场,常家的人纷纷大声讥笑。



    孟追星没有笑,也不会笑。因为死人不会笑,也不值得笑,他的剑一出手,必然有人会死。在生死间徘徊的人,虽然没有死,却不会笑了。



    剑出,没有人看到这一剑是怎么拔出的,因为这一剑太快了。对面的郁先生也没有看清,谁都知道在决战中看不清对手出招会有什么后果,然而郁先生不需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因为孟追星死了,非但孟追星死了,连刚刚获胜的三个常家短刀客也死了,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



    “如意珠!”常千秋寒声道:“无生教天蜘圣主郁四,郁先生。”



    只有郁先生才能一扬手发出几百颗劲力雄浑的“如意珠”,猝然发难,常千秋都未必应付得过来,何况是孟追星。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用来对付常千秋呢?显然,对方是胜券在握。



    “没想到堂堂漕帮成了无生教的走狗!”常千秋迎风大喝:“还有什么埋伏,现身吧!”



    漕帮五艘大船竖起旗号:守宫圣主,白术;天蜈圣主,鲍丧;天蝎圣主,解蝎;天蜘圣主,郁四;天蟾圣主,杜鬼。



    最后,中间汪广洋座船上竖起一杆大旗:无生老祖,真空家乡!旗下一人身穿紫袍,坐在一把交椅之上,汪广洋弯腰呈上漕帮令旗。



    紫袍人站起来把旗一挥,漕帮和无生教的人纷纷呐喊,万箭齐发,射向常家船队。两方人马在长江之上厮杀开来,好一场混战!漕帮本就和常家船队不分伯仲,得了无生教的强援,不多时就取得了优势。常家人马在伏击之下,只得且战且走,八艘大船,只有三艘护着常千秋离开,大败而归。



    徐天枢心想:“无生教五大护法就敢挑战太一教,这五毒圣君丝毫不弱于五大护法,又取得了漕帮的势力,武林中还有谁能抗衡?”



    良玉景颤声道:“是他,是他......”



    韦子云见火光之下,残肢断臂,染红江水,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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