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南朝以后,刘义隆为其太子刘劭所聘是陈郡殷氏女,宋孝武帝刘骏,宋明帝刘彧的皇后虽然都是琅琊王氏女,但是他们原本只是宗王之身,上位靠的都是武力,非是寻常继统,聘娶王氏女也是早年由刘义隆做主,联姻也是在政治上安抚大族的行为。
而且他们给各自的太子聘的是庐江何氏与济阳江氏,相对于王谢,何江两族都是后起之秀。而刘宋最后一个皇帝刘准的皇后谢梵境出身要比何,江高不少,是在刘准升明二年所聘,当时刘宋在朝堂上忠臣如荆州刺史沈攸之,司徒袁粲,尚书令刘秉都已经被萧道成诛灭,刘氏政权已经流移萧氏。
照拓跋慎猜测,谢梵境这一近两百年来第二个出于王谢大族的皇后之入嫁,或许是当时的太后王贞风的最后一点努力,可能是希望依靠王谢的名望为刘氏聚拢一些人心,延缓刘宋的寿命以待时变。
不过王谢这种大族,注重的是门户利益,根本不可能再上刘家这条即将沉没的破船。而萧道成或许也是不耐王太后的负隅顽抗,在之后的几个月加速其篡位步伐,于是次年,即升明三年初刘宋灭亡。此时距谢梵境为皇后之期不过区区数月而已。可以说,她这个虚名担的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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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慎想了又想,只觉其中应该还有故事。谢梵境虽然有南齐国宾这一条身份,可以不必向萧长懋行臣礼。但是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礼法之外还有现实呢?她现在也就空有个虚名而已,萧长懋可是正牌储君,就算是她还觉得自己先朝皇后的身份不同于凡人,也不会连“死知府不如活老鼠”的道理都不懂啊!刘宋都灭亡十三年了,怀念他的人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可没见谁敢正大光明说自己是宋臣的。
而且她现在总不可能一个人独居吧?刘宋灭亡,刘准死了,谢家总要把她这个谢家女接回家,以示跟刘宋分道扬镳,要不然岂不让萧齐觉得他们怀念刘氏,不甘心侍奉本朝嘛?
所以就算谢梵境本人不给萧氏颜面,谢家也会主动“教导”她的啊!断不至于像刚才那般作为才对。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等萧长懋走后,拓跋慎一行在东田长亭中停留了一刻时,才重新上路。用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正午前二刻才过了青溪,进了北篱门后,与江嵩二人辞别,直接回了庆义馆。
再说萧长懋匆匆上了车后,面上不豫良久,看着路边景色不说话,直吓得旁边两个婢女低着头,连酸胀麻木的手腕也无瑕注意了。
胡谐之打马一边,微微侧身道:“殿下,这谢氏女无礼太甚!”
萧长懋闭上眼,不说话。
“殿下,要不,待臣回城之后,去一次乌衣巷”胡谐之见萧长懋不说话,以为萧长懋赞同他的话,于是顺着道。
“胡卿去乌衣巷,要说什么?让谢氏将此女缚来东宫谢罪吗?”
胡谐之哑然不知怎么开口。以他的意思,去向谢氏告一状,要他们管束好了谢梵境,让她知道什么叫君臣之仪。刘宋早就亡了,她谢梵境既托身新朝,就该进退如仪,去旧迎新,不要还端着皇后的身份。
可现在萧长懋的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当然不可能主动去说这种话。否则传出去建康内外还不把他当作佞臣啊!到时候连萧长懋的名声也得带臭了不可。
萧长懋道:“此事孤自有主张,毋需卿忧心。庐陵王弟那里,你多注意一下。哼!没想到他母子竟还有远亲。”
胡谐之见萧长懋说起正事,也不再纠缠谢梵境的事,说道:“殿下且安心便是,庐陵王一向举止轻佻,不服陛下训教。臣已收买了庐陵王邸几个家臣仆婢,许了不少好处,也安排嘱咐好了。只要他做了逾矩之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定逃不过殿下的耳目。”
“卿清楚便好。此事卿要亲自盯着。当初蛸庶人便是你受命前去荆州收捕,他母子奈何不得孤,却免不了记卿之仇。这一条卿心中当自知。”
“臣奉诏讨捕逆贼,何罪之有?便是满城议论,臣亦无所惧。又何惧庐陵王私怨!”胡谐之大义凛然严肃道。说起来他这话倒也不是全然做作,当初的确是萧赜下的诏要他去抓的萧子响,而且萧子响也不是他杀的,杀他的是丹阳尹萧顺之。他只不过没有答应萧子响回建康求见皇帝的要求罢了,而且这都是萧长懋的主意。
“嗯!”萧长懋右手食指敲击着车壁,沉默了片刻道:“萧顺之病情如何了?还能不能撑的住?他这丹阳尹的职位孤为他固保数月之期,内外臣僚已多有非议,若再无起色,孤也不好强为了。”
“这……”胡谐之犹疑道:“臣近来已经多次派人前去探视,太医令也去过,说难过本月,这两日萧家诸郎都足不出户,看来萧丹阳大归之期似已至。”
“既不能痊愈,何不早言!至尊已为丹阳尹之事两次告谕孤。却叫孤白白遭了斥责。”萧长懋说着面带恼色,捏着拳头捶了一下车壁气愤道。
胡谐之见此心中微有不适,不觉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萧顺之好歹也是受了萧长懋之令杀死皇子的,可谓拿着全家性命冒了大险。现在眼见萧顺之都要死了,萧长懋竟然还说出这种无情之语。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听说萧衍有个女婢被发卖到了庆义馆,萧衍曾派人去庆义馆讨要未果。此事卿可知?”萧长懋想起放下萧顺之的烦心事这两天听到的一个流言,随口说道。
他倒不是真的对萧顺之毫无感情,只不过萧顺之也不算他的绝对心腹,而且他已经有了给萧顺之安排后继者的腹案,要不是因为萧顺之的病一直拖着,他早就去向萧赜推荐了。现在知道萧顺之好不了了,不免心中烦恼。
“臣也听说过,此婢听说是萧丹阳故吏之妻,为衍妻郗氏所发卖。”
故吏之妻?那怎么成了萧家的奴仆?
萧长懋脑中闪过这个疑问,但只觉不值一提,并没有说出来。
“萧衍怎么说?”
“萧順之终没之期已在眼前,萧衍侍疾不暇,哪里有空闲计较?看来他许是就此认下了。”胡谐之回话道:“殿下,可有何吩咐?”他以为萧长懋又有什么主意了。
“若是孤遣人去庆义馆为萧衍讨还此婢,卿看可行否?”
“殿下若是开口,庆义馆岂敢不从?只是,恕臣直言,殿下国之储贰,屈尊只为一婢,恐为士人所笑。”
萧长懋笑了笑,说道:“孤戏言尔!”
萧长懋与萧子良之母早已去世十年了,萧赜即位后,没有册立皇后,只因张淑妃生了第三子和第四子,便将宫中诸事托给了张淑妃管理,只不过因为不想让外人误会,并没有让张淑妃入住皇后的寝殿——显阳殿。三年前,萧长懋讽人劝谏,萧赜这才将张淑妃在后宫的管理权收回,此事自然与萧子卿兄弟结下了仇怨。
而萧子卿兄弟在其母张淑妃得势时,于萧长懋兄弟面前不免有张狂之举,比如,曾经将准备分拨给他的宫婢私下选走了好颜色的,又比如,萧子响出任荆州刺史时,萧长懋派人代为饯行,不想萧子响却自称饮酒不能过量,只饮了半杯便罢。如此种种更让萧长懋多年记恨于心。
自从四日前他在东宫得知了张淑妃与拓跋慎的关系,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萧子卿此人一向有轻佻的毛病,说话做事有时候不知尺度,对朝廷的典章制度也了解不深,偶一得意便有轻狂之举。现在他和北使既然是远亲,若是能于两人交接之中,抓住萧子卿失礼违制之失,轻则治他个轻慢法度,重则治他个里通外国。若能就此废掉萧子卿当然最好,即便不能也不过是浪费点功夫。所以这两日,他便吩咐了胡谐之去收买萧子卿邸中臣仆奴婢,好做他的暗间。
没想到今日在宫中遇见了皇帝宣召萧子卿,原来是皇帝决定后日一早去幕府山行猎,准备请北使同去,所以命萧子卿设宴转告北使此意。此事让他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所以才有了刚刚再次嘱咐胡谐之之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