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现在是突厥人的天下,大隋的势力只在每座城池当中,眼睁睁地瞅着突厥骑兵来去如风;敢于和突厥人一样纵横的,是河西军,索延寿、宗罗睺的旗号一点不比突厥人的威慑力差。蔺兴粲每次听到这些消息都不高兴,自己才是怀远城数百里范围的主人,都是原来的郡守李端太软弱无能了。
与李端不同的是,蔺兴粲选择了老虎的做法,常常率领骑兵出去驱逐突厥人和河西兵,甚至逼迫西来的商队和流民回头。所以今天一听说宗罗睺的大旗在南边飘扬,蔺兴粲立即带着一千名骑兵冲了出去,留下一千步兵和五百骑兵守城,维持秩序。
领导走了,下面的人总是能快活一点,低级的值班军官带头找个地方避风,检查商旅的士卒更是没胡搅蛮缠,吆五喝六的,想在不多的商人身上多榨点油水。忽然六骑快马跑来,都穿着明光甲,骑着打着军中烙印的战马,急吼吼地叫道:“潘长文将军马上到,通知你们将军,准备营房和草料。”
闲聊的值班军官闻讯跑来,接过六骑中为首的黑脸军官递来的两封信函问:“怎么预先没通知啊。”
黑脸军官摇着头说:“这种事我们哪清楚,莫名其妙地出发,骑兵几乎是不要命的赶路,最多跟我们拉下半个时辰的路程,命令都在信封里,你赶快给蔺将军送进去,不要耽误了事情。”
一封是打开的信,信上是潘长文将军的命令;另一封信上刷着火漆,是给蔺兴粲的密信,值班军官只能送到县衙。好在怀远城是军镇,一直留着能容纳五千骑兵的大营,粮草更是长年储存,基本上够五千人一年的用量,值班军官一路前往县衙,并不着急;蔺兴粲要是迟回来一两天就更妙,不会被潘将军拉出去当差。
县衙的书佐打开密信,是潘长文的作战计划,绕道怀远城,和蔺兴粲一起出兵偷袭延安郡的反王刘迦论;书佐顺手把信件藏在机要房。值班军官回到岗位的时候,已经看到两千骑兵从地平线上冒出来,迅速地朝怀远镇驰来,大旗招展,一个醒目的潘字;送信的六骑翻身上马,飞奔着迎了过去。
两千骑越跑越近,清一色的明光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主将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猛将,六骑重新跑来,吆喝着让行人靠边,官军让开道路。值班军官媚笑着问:“兄弟,哪一位是潘将军,能否帮忙引见一下?”
黑脸军官笑道:“自家兄弟,没问题。”
两人说笑间,守军让开了道路,骑兵进了城,黑脸军官把值班军官带到主将面前,介绍说:“这是韩世谔韩将军。”
“韩世谔。”值班军官在脑子混乱中总算想起韩世谔是谁,开国大将韩擒虎的儿子,杨玄感叛乱的同党,顿时两眼发呆;韩世谔笑道:“你是准备阻止我进城,还是想逃走?”
阻止进城,韩世谔据说勇冠三军,叛乱时从未逢过对手,凭自己的两下子,不是找死吗?逃走,这茫茫草原,还能比马跑得快?值班军官腿一软,跪下说:“韩将军,末将张举愿意投降。”
“好。”韩世谔大喝一声:“起来,去前面带路,劝降所有驻军。”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张举领头,在韩世谔军队出其不意地袭击后,接近一半的守军不战而降,韩世谔可惜的是投降的近七百人全是步兵;为了怕五百隋军骑兵上马厮杀,韩世谔手下人几乎是冲进骑兵营见人就杀,活捉的只有六十几人。
张举的心七上八下,叛徒的滋味不好受,别人的眼光可以忽视,但是自己内心的煎熬万分难怪,帮着叛军指路的同时,张举不止一次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战死,或者拼命给同僚一个示警。可是一个多时辰后,看见又有三千多叛军骑着骆驼、劣马、骡驴赶来,张举的心里有些平衡了,就算自己示警,也改变不了城池陷落的结果,投降,毕竟少死了几百袍泽。
黑脸军官就是尉迟笑,微笑着望着张举说:“张将军,人最怕的就是摇摆不定,有些路一旦走上了,就回不了头。”
张举的心思被人看穿,不禁有些赫然,韩世谔劝解说:“张举,男子汉大丈夫,当轰轰烈烈,你从军十年,不过伍什长,不换个活法哪有出路。去告诉投降的弟兄们,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一早,愿意留下来的就分钱,不远了留下来的拿着盘缠走了。”
蔺兴粲与宗罗睺捉了一天迷藏,一更天时带着队伍回到怀远城,手下叫开城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城里;蔺兴粲一开始没在意,等进到城中立即发现门洞里站的士卒看上去比较陌生,似乎自己从来没见过。蔺兴粲正要吩咐亲卫去带过那几个士卒问话,就听得梆子声响,迎面箭矢如雨。
街道的屋顶上、城楼上,数不清的人在射箭,一千骑连回手都来不及就倒下了四百多人;因为蔺兴粲陷在城里,城外的骑兵还想冲进来救人,城楼上檑木滚石砸下来,死亡更多。等到蔺兴粲冲出城的时候,不仅身中两箭,身边不过一百多人;城中蹄声如雷,韩世谔率领一千骑追杀出来,火把闪耀成一条龙。
双方在荒野追逐厮杀,蔺兴粲等人跑了一天,人困马乏,又慌不择路,杀到天明,几乎全军覆没,蔺兴粲本人被一支雕翎箭射穿了心脏,落马俯身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