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向宇文虎和韦雷他们打听过,宇文化及比小说中的描写一点不差,年轻时号称“轻薄公子”,贪婪骄横,经常带领家丁,骑高头大马,挟弓持弹,狂奔急驰于长安道上;后来做了宫廷护卫官,同杨广处得很亲近,累迁为太子仆,平日里目中无人,就是同公卿交往,话语中也多有不逊。杨崇不相信自己是例外,放低姿态说:“多谢大人。”
“哎。”宇文化及实际上很满意杨崇的自觉,热情地说:“我是特地来接你去酒坊的,圣天子催的紧,族兄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到了酒坊,宇文化及丢下杨崇,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倒是宇文恺兴致勃勃地看杨崇尝了准备好的每坛酒,然后安排瓦匠、木匠做事,白发苍苍的酿酒师傅越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在宇文恺的身后,等第一个灶砌好,越一眼才开口问杨崇:“公子是要蒸酒?”
杨崇点头道:“对,和南方做黄酒的方法有点类似,只是黄酒蒸煮的是糯米,我直接蒸酒。”
越一眼也是几十年道行,闻言道:“有道理,只是知难行易,酿酒最主要的就是那一点点技巧。”
三人大笑,杨崇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约好明天蒸酒,便把后面九个灶交给越一眼监督,和宇文恺回到府中。诸葛颍早就等候多时,正在和宇文儒童谈论经书,望见两人站起来说:“宇文大人,我代家兄谢谢你了,真帮他找到一个好传人。”
宇文恺故意打趣道:“世叔,你这是在指责我呀?”
诸葛颍须发皆白,脸色红润,毫不在乎地说:“我就是在指责你,你师傅的那些破玩意你是根本看不上眼,还有那个冯齐整更不像话,宁可做道士,也不接受衣钵。你们和杨崇比,缺的就是一颗平常心。”
诸葛颍原是晋王府参军事,是杨广的从龙之臣,在《周易》、《河图》和纬书、《仓颉篇》、《尔雅》、《庄子》、《老子》上,都颇得要领,就是气量有点小,一番话说得宇文恺真不好回答。宇文儒童司空见惯,杨崇赶紧上前行礼,替宇文恺解围;众人谈笑中便一起来到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甚至不象拜师的地方,房间正当中两米宽的长几上放着香炉,香炉前面是三样东西,一片弯弯曲曲的片簧、一张小弩、一把伞。杨崇惊讶道:“弹簧。”
宇文恺点点头,上前点燃香炉里的香,让杨崇三叩九拜,行完了拜师礼后说:“这是家师从一个大秦商人手里买下的东西,一直不知道怎么造出来。另外两样是诸葛弩和秦王伞,都是根据野史和笔记做出来的,你可以看看;师傅当年有遗言,谁能造出这三样东西,便能拿到他的《机关术》。”
杨崇在现代的博物馆里看见过诸葛弩,是那种铜弩机,体型很大,诸葛河留下的这把诸葛弩袖珍小巧,藏五支箭;秦王伞的技术含量在伞杆,伞柄中空,暗藏利器;柄底多机关,可以灵活控制伞柄在十字底座上滑动,调整伞的倾斜方位。杨崇最在乎的还是片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断定是弯曲的青铜板做成的。
诸葛颍等杨崇停止摆弄,问道:“杨崇,先前你叫出弹簧的名称,莫非你知道用处?”
杨崇兴高采烈地说:“世叔,我们要是把这玩意做出来就发财了,不过我需要时间,还要找一个冶炼的工坊。”
宇文恺立即说道:“师傅当年为了研究这玩意,在孟津渡口附近建了一个工坊,世叔,要不然你让诸葛全这几天抽空来一趟,我们商量商量。”
诸葛颍脸一板,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宇文恺陪笑道:“全弟天资聪慧,博览群书,浪费了可惜。”
诸葛颍摆摆手说:“他来了,你劝劝他,不要嫌官小,我也不想他成为陶朱公,在朝廷先做着事,以后才有出路。”
宇文恺忙不迭地答应。送走诸葛颍,杨崇好奇地问宇文恺:“这诸葛全是怎样的一个人?”
宇文恺考虑了一下说:“诸葛全是诸葛颍的庶子,是一个非常会挣钱的人,诸葛家的生意在他手上翻了一番,但是这只是一个表象,他很象古代的范蠡,对什么都很淡薄。我和世叔的看法倒是一致,他做事完全凭自己的兴趣。”
杨崇晓得,宇文恺说的范蠡和诸葛颍说的陶朱公其实都是一个人,和文种一起帮助越王勾践复国,然后和西施逃走,最后成为一代巨富,名扬天下。诸葛全要是这样一个人,倒是很值得一交,甚至能和他探讨一些局势的问题,作为诸葛颍的儿子不肯做官,肯定不会是嫌官小这么简单。
杨崇随后的半个月都泡在宇文家族的酒坊里,一直到十坛酒被送进宫中,宇文无及下午过来,宣布工坊中人都赏半个月工钱,工坊里一阵欢腾。宇文无及仔细问了越一眼和管事,确定酒坊能够独自酿造,便客客气气地把杨崇送回宇文恺的府中,
路上,金乌西坠,和风吹送,杨崇放下帘子,收回看风景的目光,问宇文无及:“听师兄说,酒生意以后是无级兄负责?”
宇文无及掩不住兴奋说:“这还要多谢你啊。原来宇文家的三处酒坊就是酿点酒自己喝,最多给军中的部下一些,现在不一样了,今天拿下皇宫三成的贡酒订单,消息传开后,王府豪门肯定都会来下单子,父亲大人正和恺哥商量扩充酒坊。”
杨崇微笑着说:“我给你出个主意,等酒坊扩充了,你买些民间差一点的酒回来,按这种方法酿制,专门供应长安洛阳的各大酒楼,纵使利润少一点,那也是钱。”
宇文无及大喜,拍着杨崇道:“杨兄弟,哥哥心里有数,以后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尽管开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