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已深沉。
他眉头紧皱,拿过手机,拨她的号码。
她倒是接了,隔着话筒里仿佛都闻到她散出的酒气:“喂。”
“你在喝酒?”
“你谁啊?哦,我想起来了,陆大总裁——嗝——你找我干嘛?”
陆绍秋眉心更加冷黯:“报地址!”
清遥在那端嘻嘻笑:“我就不报,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自己找啊!查啊!有本来又来把我抓回去啊!”
陆绍秋咬牙:“云清遥!”
结果那端的云清遥丝毫没把他的威胁听在耳里,娇憨嗔笑地撂完一句话,手机便挂了。
陆绍秋听着那头的嘟嘟茫音,想把手机直接砸在她头上。
她如此反感,陆绍秋沉吟几分,还是压下脾气,任由了她去。
在槟城她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更何况,就凭她那火爆脾气和身手,酒吧那些男人根本近不了她身。
他回卧室洗澡。
洗完也根本平和不了心情去睡觉。
进书房开了笔记本工作。
拿到了许家手上持有的宋门集团股份,多年夙愿,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最后时刻。
虽然早已将宋门集团摸了个底透天,但将工作做到万无一失,对他只会更有利而百无一害。
清遥一直没回来,兰思仪猜想陆绍秋也睡不着。
轻手轻脚走出来,书房的灯果然亮着。
她先推开主卧室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又来到书房,抬手叩门,得到里面的回应。
将门推开,微笑问他:“陆先生,这么晚您还没睡,需要我给您准备点宵夜吗?”
陆绍秋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沉吟几秒:“不用做宵夜,你做些醒酒汤。”
兰思仪很快反应过来:“哦,好的,陆先生。”
门被兰思仪轻轻带上,陆绍秋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已是凌晨一点。
他再次拿起手机准备拨清遥的号码。
外面大门口有响声传来。
紧接着,兰思仪的声音:“清遥小姐,您回来了?”
陆绍秋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迫切。
他几乎在听到门口一点声音,便立马站起来,大步走出来拉开门。
跌跌撞撞眼神朦胧的清遥正被一个年轻男孩搀进来。
那男孩和清遥装扮差不多。
洗剪吹式的黄毛,黑色皮衣皮裤,不伦不类的杀马特风格。
陆绍秋一张俊脸瞬时冷到极点。
他缓步走过去。
从那男孩手里将清遥一把扯拽过来。
男孩抬头看到比自己高出太多的昂藏男人,倒咽口口水,不过很快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谓表情:“你谁啊?遥儿的爸爸吗?”
那故意装成熟装逼的样,跟真正的街头混混痞子,只差再配上幅夸张的抖腿动作。
遥儿?的爸爸?
陆绍秋毫不怜香惜玉将清遥扔给后面的兰思仪。
转身一把拎起杀马特男孩的后衣领,便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扔出大门外,小男孩叭叭大叫:“大叔,干嘛这么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和遥儿现在这年龄可是高叛逆期,就喝了一点酒,你就黑一张脸,我告诉你,你越这样黄世仁管着,我们会越放肆——”
陆绍秋将他扔在门口,长臂抵住门:“小子,听好了,你的遥儿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已婚妇女,孩子都满地爬着叫妈了!爷今天没打你,是念及你未成年,你若是成年,今天一顿揍跑不了,要叛逆是吗?先把你那双罩子擦亮再说!滚!”
说完,根本不屑看他瞬间苍白的小嫩脸,将门啪地关了。
兰思仪迅速搀起醉得人事不清的清遥逃离战场。
风口浪尖,能躲一秒是一秒!~
将清遥扶进卧室,放平到床上,脱了鞋。
又出来去厨房给她拿醒酒汤。
等她端着醒酒汤到门口。
看到陆绍秋在给清遥脱外衣,又把被子揭起,给她盖好。
动作温柔。
和刚才唬那个小未成年时截然不同。
兰思仪一时有些懵。
不过看他没发怒,总算暗里松口气。
轻步进去,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端起蜂蜜醒酒茶,正准备托起清遥来喝。
陆绍秋已经在床边将清遥上半身抱在怀里,嗓音平和:“把汤给我,我来喝,你去休息。”
“好。”兰思仪将汤递给他,转身出房间,将门也轻轻带上。
回到自己房间,还在担心,陆绍秋不会等清遥喝完醒酒汤再发作吧?
再担心也只能明天早上才能知道结果,叹叹气,睡了。
自家的这两主子,也是冤家!
陆绍秋将醒酒汤喂了,又抱着她深沉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将她平放回去。
而后,起身,踱到阳台外。
对着墨黑的天幕,点起一支烟,凭栏远眺。
清遥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看着他在阳台上的背影,眸底一片清明,醉意全无。
她以为自己这样闹这样作,他会大发雷霆。
正好她找机会跟他大吵一架,吵散为止。
谁知,他只趋走了那个小未成年,什么也没说,什么脾气也没发。
甚至还好好地照顾她。
只是,刚才她分明听到了他一声沉重的叹息。
叹得她心发酸发涩。
可是,他这样,又能改变什么。
他野心那么大,她完全不够资格来撑起他的野心。
强留下来,也只不过会成为他的羁绊,成为他的笑话。
她不怕别人笑,可是她怕自己成为他的软肋。
揪着被子,她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满怀忧伤、惆怅。
黑暗晨,他的身影,远远的,薄薄的,寂寞的,站立着。
他望着夜空,清遥望着他,在夜如黑宝石般深邃的夜空下,直到深夜……
*********
寄望居,清晨。
奢华繁复的水晶灯下,欧式宫廷餐桌旁,优雅吃着早餐的陆晓雅心情大好。
早上四点多便醒了,起床,亲自到厨房指示着做早餐。
五点一刻,陆绍秋回来。
和她一起用餐。
长而宽的餐桌边只坐着母子两人,桌面上却摆了不少品种的早餐。
中西式都有。
陆绍秋只吃了一颗煎蛋、一碗瘦肉粥,便放下了筷子。
陆晓雅看着窗外的大好春光轻叹:“以后,我的儿子终于可重见光明了。”
陆绍秋端起矿泉水,啜饮一口,浅笑:“儿子一直就活在光明下。”
陆晓雅满足地凝着他,笑出声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次召开股东会后,你便可以搬回寄望居来住了,以后我们娘俩每天都一起吃早餐晚餐,像你小时候一样,吃饭睡觉,我都可以看到你,不用再避人耳目,深更半夜才能回来……”
说到此,陆晓雅有些哽咽了。
“妈,现在不是都好了吗。”陆绍秋放下水瓶,蹙眉安抚。
“妈知道,妈也一直都相信你,妈日等夜等,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从你小,妈妈就一直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我这一生活得失败透了,把我的人生还有你外婆家的一切都压在那个负心的男人和东方冰那个贱人身上,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陆绍秋剑眉深锁,重新拿过水瓶,又喝了一口。
“绍秋你记得,你才是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东方冰是破坏我们家庭的罪人,罪人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终于到了该她偿还的时候了,我要亲眼看着她是如何笑着高姿态地走进宋家,现在便如何流着血泪低贱地,从原本属于我们的家里灰溜溜地滚出来!”
陆绍秋继续喝水。
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幕,仿若就在此刻。
宋宅三楼的楼顶,冬天的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尽管陆绍秋才六岁,但也清楚知道妈妈陆晓雅为什么将自己拉到了这里。
风如刀,刮在脸上刺剌剌地疼。
陆晓雅绝望变形的脸。
她仿佛碎裂的话音。
“……宋启正,我不同意离婚,永远都不同意,你想赶我走,让那个贱女人光明堂皇地走进来,占据我一心经营的家里,你做梦,你们死了那条心,你再逼我,我就带着你儿子从这里跳下去,死在你面前,我要让世人都看穿你宋启正就是个衣冠禽兽,你始乱终弃,你不负责任……”
后来,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些破碎的画面,陆绍秋后来一直不敢回想,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来克制自己去把那些画面掩埋,他做到了,事后数年,他都不曾再想起。
后来的他,一直活在母亲陆晓雅的期望里,活在她的复仇计划。
以至于后来,他感觉自己生来就是为复仇而活,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仿佛生来的使命便是夺下宋家,让东方冰母子三人生不如死!
“绍秋!”
陆晓雅看陆绍秋没有回应自己的话,一连唤了他好几声。
陆绍秋回过神,对她展露微笑:“你说。”
陆晓雅目光灼灼:“决定在哪天召集股东会了吗?”
“嗯,差不多了。”
“好好好,那样我就放心了。集团方面的事我帮不了你,不过关于你身份证明的资料我已经命申管家都准备齐全,如果你那边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便是万事俱备,只欠股东会那阵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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