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于冰,归于冰,”西格瓦咏颂道,跪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个集会所成员也异口同声地颂唱同样的祷文。
他的左边是奥拉尔·石拳——冰霜守卫中的传奇人物,早在西格瓦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军中战斗了半辈子。
他精健如狼,胡子灰白,眼神坚毅,他的皮肤如同硬化的皮革,上面布满龟裂和深纹。
他的肩膀上披着冰熊毛皮,但遮蔽双臂的只有褪色的战争纹身和数十枚铁环,每一枚都从战斗仪式中赢得。
他硕大的战锤,雷霆之子,斜挂在背后。
这把武器的锤头由臻冰包裹,它的故事和奥拉尔一样丰富。
跪在西格瓦右侧的是哈拉·含冰魄。
要说西格瓦对奥拉尔是崇拜,那么他对哈拉则是过度的敬畏。
她拥有彻底的无畏,她的信仰坚不可摧,她本人和凛冬一样严酷而夺命。她的鸳鸯短柄斧——血牙和血爪挂在腰间,不过脱下黑链甲和角盔的她显得有点陌生。
她和西格瓦、奥拉尔一样,为了这次旅程刻意免去了盔甲。她侧面的头发都被剃光,其余的白发在头顶正中编成了一条精致的辫子,如同华丽的顶冠。
她的左眼是浑浊的白色,弄瞎这只眼的攻击在她脸上留下了三道野性的伤疤。
他曾听奥拉尔讲述过那些伤疤的故事,那是哈拉狩猎熊人群的勋章。他杀死了三头熊人,然后把其他熊人吓得落荒而逃,虽然这只是一种说法,但西格瓦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霜卫把孩童时的她迎进部族,哈拉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位强大的战母,领导主堡境外的某个部落。
冰霜祭司走近几步,首先来到奥拉尔面前“独眼注视着你,”他祷告道。
西格瓦勉强听到奥拉尔用低吼回应了一声,他的心正在重重地跳。然后冰霜祭司走到他面前,他胸口一紧,这感觉就像他的首战。
“抬头,霜卫,”祭司静静地说,西格瓦服从命令,抬起下巴看向那位老人的脸。
那是一幅皮包骨头的憔悴面容,脸颊凹陷、眼窝深邃。那里没有善意,西格瓦也没有期待善意。他们的信仰是苛刻而冷峻的。
洛拉卡·岔舌的颈前挂着一块圣黑冰,手中节杖的顶端也向着一块黑冰。圣尊的银器,用于治愈和膜拜。冰霜祭司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只浅盆中沾了一下海怪的墨汁,又黑又臭,然后再西格瓦的额头上画了一只独眼。
“独眼在注视你,”他说。
“永不瞬目,”西格瓦用咏颂回应,然后再次低下了头。他的前额被墨汁灼烧得一阵热痛,但他用冰裔的冷漠忍受着。疼痛是赐福。
祭司走到哈拉面前,完成了仪式,三个被选中的冰裔站了起来。
奥拉尔是三人中最高的,精健的肌肉呈现出铁索般的纹理,而西格瓦则是体重最有份量的。
哈拉比西格瓦低半头,但散发出的力量和霸气却让她看上去更高大。
三名霜卫战士站起来接过各自的行囊、冰镐和绳索,分别套在肩膀上、挂在腰带上。
西格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霜卫队列,他们默默地矗立着为他们送行。
洛拉卡·岔舌转过身去,他在这次远征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另外一群冰霜祭司跟在他身后,如同鸦群追随战争。主堡的暗影很快吞没了他们。
“该走了,”哈拉·含冰魄说。“黑暗在召唤。”
西格瓦点了下头,加入了哈拉和奥拉尔的行列,转身离开霜卫人群,穿过主堡的大门,走上门外横跨于嚎哭深渊之上的石桥。
流淌在风中的缥缈哀嚎变得更强烈了,冰晶碎片打在他们身上,但三人谁都没有丝毫动摇。他们甘之若饴。冰是他们的盟友。冰是他们的真相。
三个霜卫战士背后,主堡的大门应声关闭,轰鸣的回响很快消失在冷风中。
西格瓦深吸一口气。
现在他们要进入深渊。
这样的远征每年都有一次,时间选在春分日,这一天的白昼与黑夜时间相等。
霜卫中会选出三人。选拔的对象都出自守护者集会所,也就是信徒中守护深入之道的核心成员。
能够被甄选参与这最为神圣的职责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当深谷号角声响起,西格瓦的名字被召唤,他的心中充满骄傲。
这是他的十九冬,所以他是最年轻的入选之人。
他曾无数次凝视集会所墙上镌刻的数千人的长长名单。
起来到主堡以后的最初记忆就是满怀崇敬地瞻仰那些名字,梦想着这些名字背后的伟大事迹。
其中半数以上的名字后面都添加了一个简单的符文,死亡符文,这意味着他们在执行这一神圣职责的时候殒命。
下去太深是很危险的,即使对冰裔来说也是如此。
西格瓦跪在阿瓦罗萨、赛瑞尔达和丽桑卓三姐妹的黑冰雕像前,他曾久久恳求她们承认他的资格,有朝一日让他的名字加入其他人的行列。
现在看来他的祈祷应验了。他毕生都为这一殊荣进行准备。他会成为守护者集会所的骄傲。
她们沿着桥向前走,路上一尊尊巨大的守护者雕像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冷风卷成旋涡,无情地抽打着、呼号着。
这座桥有许多名字:试炼之地、谋杀之桥等等。但其他人单纯称之为主堡之桥,或者嚎哭拱顶。如果它在三姐妹时代就有名字,到现在也已遗失了。
在霜卫部族内部,人们常常称之为悲伤之桥。毕竟,数千位冰裔曾在这里殒命。
这座桥及其古老,据说是古神们造就了它。当然,那些神祇的时代早已过去。
一些异教部落依然信奉古神,但总有一天他们会皈依唯一真实的信仰——无论是自愿,还是在刀剑的胁迫下。无论他们是否接受,冰都会领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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