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阿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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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恐惧地大摇其头,但油腻的指头抠出了皮带上的尖刀。

    海克斯水晶非常靠近他的脸,光芒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看得出来他非常想把刀插进我的大腿,只要能把我赶开就行。

    “来吧。”我轻声说。

    他惊讶地睁大双眼,但没有让我等待太久。

    刀尖捅进了黑色的皮革,但也就到这里——金属的部分顶住了刀刃。他脸色大变,手把不住力道一下滑到了刀刃上,削掉了自己手掌的一块肉。

    不像另外几个同伙,他没有忍住。痛叫声回荡在湿漉漉的石头巷子里。

    集会大厅里传出了叫声的回音,我抬起了头。

    灰夫人所在的那面毛玻璃窗高悬在上方,彩色嵌板的角落里,紧贴着一张小小的脸。她在看着。

    我倾身向前,腿刃几乎吻上了他脖子上起伏不停的动脉。

    “再来这附近找吃的,我就给你个痛快。”我一定会的。

    意识到自己捡了条命,我本已到手的猎物赶忙爬起来,操着古怪的螃蟹步爬了老远。

    直到我们隔开了相当的一段距离,他才爬起身来,抱着滴血的手,跑进某个老鼠洞里舔伤口去了。

    我听见阿芙耶卷起了金属制的鞭子。

    “我听人说,那些装置里头是没有心的。”她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也许传闻不见得是真的。”

    “注意你的礼貌,孩子。”我朝巷子外走去,冷漠地对她说。“否则我会好好提醒你的。”

    边境市场和集会所被周围数不清的进化奇观簇拥着,常年都掩藏在阴影之中不见天日。但等我们抵达阿比诺家附近的旅店时,夜幕才真正降临。

    在一番正常范畴内的鼓励之下,旅店老板相当慷慨地递上了详细的账本,虽然他的字迹实在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内德里要么是住在地下室,要么是在三楼。我让阿芙耶去楼下,自己用钩索吊上了三楼那扇开着的窗户。

    房间角落的小锻炉里,一层灰底下还有一些没完全熄灭的余烬。

    我弯身钻进窗户,落在屋子里。房间里很暗,只有一张小桌上支着一盏台灯。

    台前伏着的男人,却让我连呼吸都停止了。黑色的卷发,来自沙漠日晒的肤色……我的海克斯水晶开始不听话地震颤。

    也许,他也把自己和岁月永远隔绝了。

    “哈基姆。”我轻轻呼唤。桌边的人动了一下,慢慢从睡梦中醒来。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猫一般的优雅,然后转了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想要清醒过来。他与哈基姆相似得令人心痛。

    但不是他。

    “菲罗斯夫人?”他摇摇头,逼自己打起精神。“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见过吗?”我问。

    “确切说来没有,夫人。”他有些尴尬。“但我经常会看到您。”

    他走到桌子边,从一沓图纸里翻出一张,看起来比其他图纸稍微更旧一些,也磨损得更厉害一些。他把纸递给我。

    线条很有力,墨迹整洁,井井有条,明暗也非常细腻。

    这是哈基姆的手笔,但不是什么设计图。这是一幅画,是我的脸。我不记得当过他的模特。

    一定是他某天夜里在实验室里完成工作后,凭着记忆画的。我的头发披着,面带笑容。一个沉浸在爱中的女人。

    就像一把尖刺扎进心口,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着面前的年轻人没有说话。我说不出。

    “就像是昨天才画的一样,夫人。”他打破了沉默。

    他说这话是想恭维我,但却在我的脑海里将正在延展的时光又放大了几分。

    “我叔叔一直带着这个直到他过世。”

    “你叔叔,他死了?”

    “是的,哈基姆·内德里。您还记得他吗?”

    “记得。”这句话卡在我的喉咙,被一个我想了很久的自私问题裹住了。

    我不确定自己想要得到答案。如果回忆的伤痛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凌迟,那么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我定睛看着眼前像极了哈基姆的男人:“告诉我,你叔叔结婚了吗?”

    “没有,夫人。”他说完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会惹恼我。“哈基姆叔叔说,能爱上自己的作品,生命就别无所求了。”

    我的眼泪很久以前就已经流光了,现在留给我的只有干涸。

    我捡起那堆图纸,把自己的画像放在了最上面。取代了我心脏的机器闪烁着。

    画像上的墨线在如水的蓝光里轻轻摇曳。那是曾经的我,已被抛弃的我。

    所有这些痛人心扉的牺牲,造就了今天的我。所有的过去,都化作了历历在目的细节。我可以怀抱着过去,但却无法再度拥有。

    “这里是全部了吗?所有的作品?”我的声音只是一阵幽暗的呢喃。

    “是的夫人,不过……”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渐渐悄然——我把所有图纸都放在了垒好的煤块上,轻轻地吹了几下。

    浸过油的羊皮纸眨眼就着,很快便吐出了橘红的火舌。我看着过往翻滚,沸腾,衰败,直到炉中只剩下灰烬和残骸。身旁还有人在,这个念头将我拉回了现实。

    哈基姆的侄子缓缓摇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心血就这样消失了,我能理解这是多大的刺激。他完全呆了。

    我拉着他走下楼梯来到街上。他盯着脚下的鹅卵石,一边摆弄着肩上挎着的皮包。

    他又看向我。脸上沮丧的神情慢慢被惊恐取代了。我在过往的思绪里沉溺得太深,并没有太留意街上的阴影。

    我甚至都没听到金属刮擦的厉响。鞭子飞快地甩过来,把我的双臂和身体捆在了一起。

    “够可以的了,我的夫人。”阿芙耶说道,听起来得意得要命。我看着她细细打量着哈基姆的侄子。

    “我弟弟雇你是为了干这个吗?”我早就起疑心了。阿芙耶整晚都在跃跃欲试。找到哈基姆的侄子让我分了心,看起来确实是个好机会。

    “对,不止是我。”她说。

    两个大汉走了出来,修好了的增强装置反射着街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