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军官笑道:“炮兵的同志打的越来越准了,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和田氏作战的时候,炮兵还没有打这么准。那时候就怕炮弹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轰隆隆的炮声掩盖不住骑兵们对于几年前的炮兵的奚落。
现在的炮兵还在用着很简单的量角器,利用铅坠和绳子作为基准线,将简单的量角器插在炮孔中,等到铅坠和垂线稳定后计算炮口的角度。
他们不需要太大数量的计算,炮兵军官们九数几何很是不错,但是一般的炮兵主要还是会查表,像是一种死记硬背的方式,用以确定炮口的角度和攻击的距离。
只依靠装药量和调节角度,虽然很简陋,却还是胜于一切都凭借感觉和经验的对面炮兵。
更何况墨楚联军右翼的对面,并没有部署铜炮。
铜炮出现后,战斗一般总是由双方的铜炮打响的。
以庶俘芈的经验,刚开始的第一个时辰,双方都会选择炮轰,慢慢调整各自的阵型,等待一方承受不住炮击而发动进攻、亦或是等待一方觉得机会来临而发动进攻。
一般来说,炮击之后,他们这些骑兵很快就要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了。
但第一次的试探性进攻不会是他们,而是另外一个现役的骑兵旅。
这一次一共是两个现役的骑兵旅和庶俘芈的这个征召的骑兵旅参与战斗,三个旅都是泗上义师序列中的“不是武骑士的骑兵”。
虽然同为不是武骑士的骑兵,但三个旅各有不同。
最前面的那个旅的骑兵,可能也就是泗上能够养得起一些,别的诸侯那是决然养不起的。
那个旅的骑兵每个人都配备三支短铳,因为临战之时骑兵奔驰很难装填,所以只能依靠提前装填后补足。
这些短铳很昂贵,一个旅就需要配备将近五千支,那是一笔数额巨大的开支。
这种配置当然不是以泗上义师的步兵为假想敌,很明显是以魏韩这些重视方阵重步兵的诸侯国为假想敌。
火枪火药的出现,使得各国都在尝试新的阵型,许多旧的阵型已经不再适用于时代。
魏韩选择的是依靠原本就有的方阵重步兵优势,以火枪手配合方阵行动。
而骑兵冲击重步兵方阵,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若是那些精锐训练的武骑士还好,这些骑兵直冲不太可能。
所以那个旅就装备了短铳,利用机动优势,在靠近敌人步兵方阵的时候临敌三枪,打完之后当然没机会装填,就把短铳往腰里一插,拿出铁剑铁刀冲击。
如果能够打开缺口就可以冲进去,只要冲进去步阵就散了。
而如果说三支短铳全都打完,敌人的步阵依旧没有出现缺口,而是继续保持着高昂的士气,那么就可以退走了……
在步卒弓手和步卒火枪手面前,骑兵对射就是送命给步兵的。
另外一个旅没有那个旅那么阔气,每个人只装备一支短铳,临阵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他们有步骑士配合,一般就是两翼夹着步骑士,利用机动优势快速迂回后,步骑士下马列阵开枪,两翼的骑兵旅立刻向前补足空隙冲击一次。
冲击的途中,步骑士会快速装填,如果骑兵打开了缺口他们就以火力支援;如果没有冲开对方而是退了回来,他们就需要齐射掩护骑兵撤退。
等轮到庶俘芈等这些重新征召的骑兵,装备就差了许多,就身上有一身皮甲,有一口铁剑,别的就没有了。
比武骑士他们比不过,那些武骑士都有铁甲;比这些正规的非武骑士的骑兵,他们也比不过。
是故总有人发牢骚,开玩笑说都是骑兵,武骑士那是嫡长子;现役的剩余骑兵是嫡幼子;他们这些重新征召的骑兵是庶子,还不是陪嫁的媵妾生的,而是贵族们喝醉了和奴婢生的那种。
庶俘芈对于这种牢骚听得很多,但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是骑兵到底该怎么办出现了一些分歧。
武骑士自不必说,但武骑士训练起来太难,数量太少,泗上庞大的有马自耕农良家子群体可以保证数量足够的非正规骑兵。
这些骑兵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作战?军中高层各有不同的意见。
有说应该花费重金,每人身上配三支短铳的;有说应该放弃短铳,只配刀剑;有说应该配两支短铳,像是步卒一样,利用阵型转换射了就跑到后面装填的;还有说应该配长矛和剑,长矛都是一次性的,冲阵的时候用,冲击之后就扔掉换剑的……
每个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也就出现了这一次派遣到这边的三个骑兵旅的装备都不一样的情况。
庶俘芈不是很喜欢骑兵配短铳,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话倒像是他之前在高柳经常打交道的那些胡人骑兵。
只不过胡人骑兵用的是弓,而泗上这边换上了短铳,他觉得效果并不好。
短弓固然射不了多远,可短铳也是一样,马上颠簸,射中很难,而且射来射去很容易让骑兵们不敢肉搏。
他始终觉得,骑兵就该是包抄、迂回、绕后或者出现缺口的时候瞬间扑上去,利用冲击和肉搏打开缺口击溃对方。
再说,他觉得就现在泗上已经有了燧石枪的情况下,骑兵放弃冲击和肉搏选择和步卒对射,那不是自寻死路?
然而现实却又如此的无奈,如果是选择和泗上的军阵军制对抗,骑射战术肯定是不行的,会被泗上的步兵直接射崩溃。
可若是和魏韩缺乏火枪手的步兵方阵对抗,似乎这种拿着短铳找机会打开缺口的骑兵还是有些用的。
想到这,庶俘芈看了看中军的那些楚军士卒,心下摇摇头,暗道:“以泗上的规矩,从来讲的都是步骑炮的配合。骑兵先冲逼对方结阵,结阵后用炮轰或者用步兵射,射散了之后再冲,结阵了再射……可若靠这些楚军配合,怕是不行。”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楚人的炮兵实在是太少了。
这些墨家支援的炮兵连队被联军统帅基本都部署在了阵型的前方,而在泗上义师之中,几乎每个正规的步兵旅都会配属三门小炮跟随步兵行动。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并不隶属于单独的炮兵指挥。
之前天下便有言,所谓三军统帅,指的是左中右三军,而在泗上则有五军统帅之说,所谓步、骑、炮、工、舟,各成兵种。
心里嘟囔过之后,庶俘芈便百无聊赖。
现在战争开始的第一个时辰,是无趣而血腥的,双方都不可能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先让铜炮轰击一阵。
双方的士卒就在炮声中忍受着,看着同袍伙伴们的尸体倒地后,在鼓声的催促下填补阵型的空隙,维持队形的整齐。
可以说战斗的第一个时辰,就是在比拼纪律。
谁的纪律不足承受不住炮击、谁的耐性不足率先发动冲击、谁的军阵率先挪动出现了缺口,谁就会被动。
好在庶俘芈所在的墨楚联军右翼面对的敌军并没有火炮,这么远的距离除了火炮之外也没有别的武器可以攻击到。
双方都有铜炮的方向是中军,但是显然墨楚联军这边的炮兵素质更胜一筹,魏韩那边的火炮本来就少,根本占不到什么优势。
日中一刻,持续了一个时辰的炮击仍在继续。
双方的中军都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缺口,有些被后续的士卒补平,有些仍然空着。
无聊至极的庶俘芈终于等到了一声盼望许久的鼓声,这是全军向前的鼓声,看来楚国的大司马已经准备尝试接近魏韩军阵了。
事实上楚国大司马不止是准备全军向前,而是利用炮击的优势做出全线进攻的假象,利用向前推进做掩护,将部署在二线的一部分步卒向右翼移动。
因为楚国新军的阵型有点像是泗上当年墨越战争之后一段时间的时间的阵型,火枪手的数量较多,所以阵线更长一些。
现在长度对等,实际上墨楚联军的一部分力量部署在了后面。
楚国大司马的计划并没有改变,利用右翼骑兵多而步兵少的特点——这决定了右翼的行进速度更快,从而很容易前出于中军,使得墨楚联军的阵线向右前方偏斜。
这个特点之下,就可以调动二线的一部分中军步兵向右翼移动,从而在后面补足右翼的兵力,在右翼形式优势兵力。
一旦机会来临,骑兵利用北风和硝烟的掩护开始迂回绕后,右翼就可以发动一次进攻,使得魏韩联军的左翼没有机会调整阵型。
如果迂回的足够快,在魏韩联军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做出中军支援或者调整部署的时间了,唯一能用的也就是魏韩的那点精锐的武骑士去支援他们的左翼。
只要调动了魏韩的武骑士去左翼,楚大司马唯一担忧的己方左翼的安全也就得以保证。
右翼的兵力如果步兵也能够占据优势,那么只要能够获得一场小小的突破,就可以继续扩大从而创造出战机。
魏韩如果防备正面的步兵,就没有多余的力量防备迂回的骑兵;如果防备迂回的骑兵,那么正面对抗的步兵就容易被楚军突破。
魏韩军阵的移动速度,是最大的缺点,也是楚大司马想要利用的缺点。
随着墨楚联军这边鼓声响动,承受了一个时辰优势铜炮轰击的魏韩联军也开始做出阵型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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