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东出,五仙军新增大理新军,数员彪将,但也去了米桦,留了温晓。米桦自不必提,温晓留下是为复兴五毒教。做为新任教主,一切从零开始,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五仙军也急需人手,因此只给她留了数百教徒。
反观大理,五仙军出征后,副城主柳轻语接手一应事务。这一日太阳刚落山,接连来了数道紧急政务,让着急“下班”的柳轻语一阵骂娘,但新官上任,他也不好推脱,只能连夜处理。一是城南水渠年久失修,下午时坏了一缺口,水漫原野,淹死了不少牲畜;二是通瓦族发生大型械斗,死伤了好几百人;三是白家铺昨夜闹鬼,吓傻了两个大媳妇,村民人心惶惶吵着要搬走。
一般琐事有各个衙门办理,这三件事确实有点大,上呈城主解决。水渠离得比较近,柳轻语先带人赶到城南,此时水已退去,数十村民抱着自家牛羊尸体哭哭啼啼,围观者甚众。
“好了好了,来把看热闹的赶走。”柳轻语吩咐罢手下,又驱赶围观群众:“吃饱了没事干就回家睡汉子去,别围在这儿叽叽喳喳作长舌妇。”
城主发话,围观者们三三两两退去,也有不听话的躲在远处指指点点。柳轻语没工夫搭理,找来城南负责治安的厢官,训问道:“三百年的水渠,怎么就突然有了缺口?”
“这……应该是自行冲塌的吧……”
“糊弄鬼呢你!这又不是堤坝,这两天又没有暴雨,拿你这猪脑袋拱塌的呐?”
“对对对,说不定是野猪下山拱塌的呢!”
“我!”柳轻语真想给这厢官一巴掌,但大理自从被夏军攻占,大小官员皆尸位素餐,后来五仙军来了,严云星还没来得及整顿又匆匆上了前线,导致这些官员依旧人浮于事,就是打一百个巴掌也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直接下令该怎么怎么做,估计还能稍微好点。
“把那几个受灾村民叫过来吧。”
“啊?以前这种情况不是直接开库补偿吗?”
“呵呵……然后你们吃点赈灾款呗?”
“嗐……那不是顺带手……额……下官是说,顺带手帮忙赈灾……呵呵……”
“快去喊!”柳轻语飞起一脚把那厢官踢走,还好这两年见惯了这种事,不然真得气吐血。
不一会,厢官带着灾民过来,柳轻语问清楚损失,安慰几句打发走了。然后亲自去看了看水渠破损情况,感觉交给施工衙门处理又得拖许多时日,便令道:“让护城军弟兄们今晚辛苦一下,连夜把这渠修好,下游几十个庄子还等着浇地呢。”
“是,属下这就去喊。”
“你等会,挑几个精干兄弟跟我回族里一趟,修水渠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明天回来还是这样,我办你个渎职罪!”柳轻语吩咐罢,指着那厢官威吓道:“等严城主回来收拾你的!”说罢便回城骑马去了。
……
近子时,一行十三骑来到白家铺,刚到村口就瞧见村道升起一条“火龙”,却是村民们请的捉鬼大师在做法事。
“排场也太大了吧,捉的是鬼王吗?”
“闭嘴!”柳轻语对这种事半信半疑,敬畏有之,轻视有之。眼前的“火龙吞鬼”是通瓦族常见的捉鬼法事,因此不敢妄加非议。一行人下了马,着一人看守,径直找到老乡绅表明了身份,询问闹鬼的事。
事情发生在昨夜,彼时刚打四更,村民们睡梦中接连听到数声凄厉的尖叫,被惊醒的汉子们全都操着锄头冲出门,循声杀至。
刚开始村民们都以为是闹了“扒墙鬼”,也就是采花贼,正要来个两头拦堵,却没想到村子另一头也接连响起尖叫。村民们有些慌了,不可能有速度这么快的采花贼,就算村里有名的“快枪手”白老八也能坚持一泡尿的时间,更不用说还得脱裤子提裤子,这很明显是邪祟东西!
村里头迷信封建,平时中个暑发发晕都得请老先生叫叫魂,遇此类事更容易联想到鬼怪。倒是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结伴去瞧了,却和这头一样一无所获,只有两个吓傻了的大媳妇裹着被子乱喊乱叫,问一个屋头的男人,都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抓着各自媳妇儿就要扇巴掌,说是鬼上身要狠狠打几下才管用。
“那……管用吗?”
“管个屁的用诶!”老乡绅不小心言出无礼,忙向柳轻语道歉,在后者摆手示意无妨后,继续道:“第二天一早我们专门上镇里找来曹屠夫,说是杀猪多杀气重,能震慑鬼怪,可那个不中用的,还没到眼跟前呢,就先被大媳妇们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得尿了裤子,钱都没要就灰溜溜的跑了。没办法了,大伙儿一边报官,一边商议着搬到山上住两天,避避鬼气。”
“那这做法事的……是你们请的么?”
“不是诶,下午时大伙儿还吵闹着呢,村里突然来了个外乡人,说十里之外就看到我们村头顶上的这片云啊,不对劲,阴气森森的,一定是闹恶鬼了,赶忙就赶过来帮我们除鬼了,叫什么……回魂夜叉,特别厉害,必须要升火龙,以火龙吞夜叉,全铺子绕个遍才算完。”
到这时柳轻语听出不对劲了,他可以相信闹鬼之说,但升火龙绝不是为了吞夜叉。在通瓦族的传说中,夜叉是亦正亦邪的角色,一般被供奉在宗庙西方,保佑通瓦族十里八乡河泽永固,洪水不侵;龙则司职抓鬼,有点像中原的钟馗。故龙和夜叉都是受通瓦族供奉的半神灵,绝不可能出现一方吞一方的法事,除非这个做法事的人不是通瓦族人。
“快,把做法事那人给我找来!”
柳轻语立即下了命令,手下人匆忙去找,可找了半天都没结果,又发动村民去找,最终一无所获,很明显,大家都被骗了。
不只是村民被骗,柳轻语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一环接着一环,自个好像也入了套。他即命三个手下留在白家铺守夜,自与其他人往通瓦族去,可回到下马处,连人带马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
柳轻语再找来老乡绅借马,被告知铺子里没马,骡子毛驴倒是有几头,他也不嫌弃,能代步就行。于是一行九人骑着驴子骡子吭哧吭哧行了一夜,天大亮时才回到通瓦族聚落。
然而当柳轻语看到鹿角旌旗下站着的一帮陌生人时,立时就后悔了。通瓦族内部历来分裂不断,当年的柳常青、柳重敬两派,夏人统治时期的柳轻言、柳轻声、包括他柳轻语三派,势力此消彼长,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张读献城自杀后,五仙军入驻大理,投降派柳轻言、柳轻声从死牢逃脱,通瓦族暂时成了他的一言堂。而这群陌生人一个个身形健硕,杀气腾腾,分明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士,五仙军已然出征,那这群军士只能是投降派带回来的夏兵!
再稍微一联想昨夜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不难猜出这是投降派一步步设下的陷进,目的就是引护城军出城修渠,引他离开大理,进而——重夺大理城!
“走,快走,回大理!”柳轻语急忙勒着骡子要往回走,夏军中却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原大长老柳轻言!
“走?你还能走的了吗!给我上,活捉了他押往祭神台示众!”
……
一城之主危在旦夕,大理更是危机重重。天明时分,一支身着五仙军服饰的队伍迤逦而行,说说笑笑,甚是欢快。
这支队伍自然是夏军假扮,领头的是柳轻声和吕上,原为两派的两大长老选择了临时合作,誓要当那卖国贼,继续鱼肉百姓,作威作福。吕上则是为主报仇,莫说张读是被幻境所困才将他下狱,就算主子真要砍他脑袋,他都会伸过脖子心甘情愿受死。这三人一路东逃就越想越气,心中一发狠,合兵一处偷偷返回大理,隐藏在东边夹山林中,伺机而动。
经过数月的精密谋划,五仙军一出征,便有了昨夜一幕。经过斥候打探,大理护城军确实在城南修水渠,因此肆无忌惮,慢慢悠悠来到城下。
“开门,快开门!”
守城将官一瞧是自家人,问道:“各位兄弟因何回城?”
“因何?tnd北蛮子瞧不起咱大理人,天天逼着端洗脚水,做那奴才勾当,兄弟们受不了那鸟气,就跑回来了!”
原来是大理新军。
守城将官暗自思忖:按理说逃兵应该迅速羁押下狱,等城主回来处置,可我也是大理人,那北蛮子确实欺人太甚,有传言那个花道士睡了好几家兄弟的婆娘,兄弟们不反了他们已经是足够忍耐了。算了,就让他们进来吧,反正大城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在家能快活几天是几天。
“开门!”
将官一声令下,城门大开。吕上先行,心中暗自窃喜,一进城就和街面上的百姓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凯旋归来呢。
柳轻声压后,看到半数队伍进了城,心花怒放,不由得大笑出声。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拍马进城时,城头凭空出现一老头和一青年女子,那女子不知为何死死盯着他,突然疾声娇喝:“五仙副帅姚霜在此,城下乃夏军余孽,速关城门射杀击毙!”
守城将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有埋伏在街道两侧的五仙兵士立时冲杀出来,为首一人正是五仙飞军指挥使姚归林!这时守城将士中终于有人认出了姚家人,急命关闭城门,同时举弓射箭,将夏军射得抱头鼠窜,惨叫连天。
姚归林不管其他,持短匕径直冲向吕上!城外柳轻声见队伍被分隔两段,知道阴谋败露大势已去,急忙勒马回逃,却冷不防斜刺里一彪军杀到,又一个姚家人,五仙军军需指挥使南入海!
五仙军截断了夏军又四面包围,一场围剿战杀得痛快淋漓。吕上宁死不投降,被姚归林匕首抹了脖子;柳轻声想投降,南入海却不让,三十合后,被一剑刺于马下。五仙军大胜,将吕、柳枭首示众!
毫无疑问,这是严云星留下的后招。大理未稳,五仙军不可能全军东出,故严云星留下姚霜父女,姚霜掌管大理军务,姚姚帮温晓重建五毒教,做为师父的他怎忍心让温晓一个人劳累呢,这是一点私心。
后来,南入海要回苏州、姚归林要回绝命谷,处理各自帮派积压事务,便一并留下。初时他们四个隐在暗处并没有暴露,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将夏军余孽一网打尽!
而远在通瓦族,姚霜能没有安排吗?
老头子一旦出招,那自然是滴水不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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