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了水出来,他看见汪翠屏在小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就端出两碗青菜汤面,一碗上面卧着两只荷包蛋,一碗上面没有。
“同子,吃饭了。”汪翠屏把有鸡蛋的一碗推给李同,另一碗放在一边。
“我爸呢?不会还睡着的吧?”李同随口一问。
“他呀!呵呵。”汪翠屏诡秘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坐下来端起另一碗素面便开始上下搅动。
李同也没多问,拿起筷子就准备吃面,却听见防盗门“哐当”一声响,李建刚穿着背心裤衩,满头大汗地从外头回来了。
“同子!来来来,我买了牛奶豆浆蛋饼油条粢饭,你看看你先吃哪一个?”李建刚顾不上换鞋,往桌上扔了七八个塑料袋,就招呼李同随便吃。
李同擎着筷子,对着一桌的塑料袋眨巴了两下眼睛,这特么什么情况?
他的酒鬼老爸……居然一大早出去给他买早饭?
还买了七八种,让他随便挑?
这这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也不怕撑死自己。
“爸,我就吃我妈下的面,味道清淡好消化。”李同低下头,李建刚热情的沙漠,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李建刚一愣,他没想到他一大早,忍着宿醉,兴兴头头出去买的早饭,李同居然不领情。
尴尬了半秒之后,李建刚只得自我解嘲道:“嘿,你个臭小子,有好的吃不吃,不识货!”
一旁的汪翠屏看着李建刚的囧样更得意了,又从自己的碗里挑了一筷子面给李同:“来!同子,多吃点妈煮的面。以后你去上大学了,想吃也吃不到了。”
汪翠屏的话提醒了李建刚,之前他光顾着喝酒,都没问过李同想考什么大学?
不过问了也是白问,就李同那个成绩,能踩上本科线,有个大学肯接收他就不错了,哪里轮的上他挑学校呢。
“同子,我看你最近挺用功的,想报哪所大学啊?”李建刚自己拿了根油条开始啃,反正是闲聊嘛,不妨问问儿子。
李同头也不抬,继续吸溜面条,牙缝儿里迷迷糊糊地蹦出一句:“金…陵…师…范…大学。”
“啥?”李建刚没听清,“什么‘吃饭’大学?”
汪翠屏听清了,她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李建刚的头,“儿子说的是,金陵‘师范’大学!”
“噢。”李建刚恍然大悟,“金陵师大就金陵师大,狗日的你说什么全称?”
李同继续埋头吃面。
李建刚听了很欣慰,儿子现在有了宏大理想,知道用功了,做老子觉得很窝心。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担心起来,李同的成绩一直倒数,定个上金陵师大的目标,会不会太好高骛远了点儿。
“人有远大理想是好事儿,可也得脚踏实地。”李建刚提醒道,“同子,你的学习成绩,目标不宜定的太高。我觉得你定个崇海师范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李同听了,没作声。
这崇海师范是李同所在的地级市崇海市的一所百年师范,原来是大专,前几年才刚转了本科。也是因为刚升上本科,所以录取分数线并不是太高。
不过,这个学校李同知道,再过两年,也就是2008年,崇海师范就会和崇海工大,崇海医学院,合并成为崇海大学,最后还变成了国家211院校。
崇海师范要合并的消息这几年一直在县里疯传,估计李建刚也听到了风声,所以这应该是他能为儿子出谋划策的最好建议了。
如果是重生前的李同,他一定会慎重考虑李建刚的建议。
但现在,他只想上金陵师大。
“我就报金陵师大。”李同吃完饭,碗一推背起书包就上学去了。
迎着早晨和煦的阳光,李同一路哼着小曲儿,不一会儿就骑到了学校。
“兹——”
李同一个刹车停在校门口,正看见刘叔骑着电瓶车驮着刘舒云来上学。
李同看着刘叔略有佝偻的背影,鼻子又是一酸,眼眶阵阵发热。
不过,李同还是忍住了,上去很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叔儿早,又来送小云?”
刘叔抬头一看是李同,也笑了,从车上跨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最近又长高了!考完试上叔儿家吃饭去!”
李同看着刘叔斑白的两鬓,主动接过龙头上刘舒云的书包,默默陷入了回忆。
刘叔这辈子其实挺苦的,小时候家里穷,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成为了老三届中的一员。
后来大学毕业,完全靠自己进了政府部门工作,一直勤勤恳恳。
也就是他的这股子勤勉劲儿,得到了原来老农工部副部长的赏识,把自己女儿嫁给了他。
刘叔才算是勉强熬出头,和刘婶结婚生下刘舒云这么个宝贝疙瘩,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没几年刘婶得了一场怪病去世了,之后就是刘叔一个人边工作边拉扯刘舒云。
这么多年,刘叔也没再找老婆,除了带孩子,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这几年被提成了他们县里的正科。
“叔儿,你这电瓶车是上半年刚买的吧?“
李同看了看刘叔的电瓶车,想起来,之前刘叔好像都是骑自行车送刘舒云,把她送到学校以后,再把车骑回家停好,然后再坐他的公车去上班。
要是刘叔这时候知道,他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在不久之后,将会被司机小王给玷污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同子记性真好。可不就是三月份买的么?还不是接送这个死丫头用的!”说着,刘叔宠溺地在刘舒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爸,你好烦哦。”正值青春期的刘舒云并不喜欢刘叔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这种亲昵的举动,于是手一抬,把刘叔的手打到一边。
“好了好了,我不烦了。我走了!”刘叔自讨了个没趣,重新跨上电瓶车就准备走。
临走前,他还不忘拉住李同叮嘱了一句:“同子,高考就剩一个月了,你得好好复习!别让你爸操心。记住了吗?”
“记住了,叔儿。”李同挎着刘舒云的书包,目送刘叔骑着小电驴远去。
“李同,咱们进去吧。”刘舒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不耐烦地催促李同。
李同打量了她一眼,粉色的公主裙被熨烫得整整齐齐,两根小辫子又挺又直,这一看就是刘叔的手艺。
“小云,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呗。”李同背着两只书包边走边对刘舒云说道。
“啥事儿?”刘舒云端着一盒酸奶,正拿一根吸管往里戳。
“你以后能不能对你爸态度好点儿?”李同道,“他一个人多不容易啊。工作那么忙,还得照顾你。”
“他照顾我那不是应该的吗?”刘舒云拿着酸奶“滋溜”“滋溜”地吸了起来,完全不以为意。
李同停住脚步,认真地瞪了刘舒云一眼,然后说道:“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
面对李同突如其来的严肃,刘舒云也被震了一下。她松开吸吸管的嘴唇,莫名其妙地看了李同一眼。
李建刚和刘叔是发小儿,李同和刘舒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李同对待刘舒云,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刘舒云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和李同同校同班,到了高中,文理分科之后,他俩才不一个班。
刘舒云成绩还行,所以选了理科。但印象中,她好像高考太过紧张,最后发挥失常,去了东吴大学下面的一个民办院校。
“同子,你怎么突然说这种‘大人话’,好吓人。”反应过来的刘舒云对李同幽幽地来了一句。
刘舒云一直在刘叔的保护下活得很单纯,她把这些讲世俗道理的话都归为“大人话”。
李同叹了口气,拉起刘舒云的袖子又往前走。
“没啥,我就是心疼你爸。”
“我自己的亲爸我自己会疼。”刘舒云还嘴硬,“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这都快高考了,你别最后考个鸭蛋,先把你爸给气死了。”
李同现在知道刘叔刚才为什么称呼刘舒云为“死丫头”了,这家伙的小嘴就是这么不饶人。
正当李同和刘舒云有说有笑的时候,突然一个矮个子身影一下子冲到了他们面前!
“李同!快说!昨天晚上你在侯老太办公室做的是什么卷子?”
李同还没反应过来来者何人,就被毛旭林咄咄逼人的质问给整懵圈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