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一应的石制家具,都是矮小的案子,几案后面供人跪坐的坐垫居然也是石质的,虽无颜色,那细密的花纹几可乱真。正中的主位上,跪坐着一个石人,石人盘起发髻,长须飘飘,双目炯炯,一袭裘袄虽同为石刻,却比地上的石坐垫雕得更为精细传神,给人第一眼感觉没有风也能动起来。
韩信是识货人,一眼看去,这栩栩如生的石人,绝非庸手能为,古代的能工巧匠们,总是有那么多让人咋舌的惊喜。如此高端的货色,放在秦始皇陵里起码也是个文官大将的角色了,不是普通兵马俑能比的。
他正要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分析这可能是哪个时代的作品,却见白衣女子冲这石像作了一礼,道:“参见谷主,人已带到,白雪先行告退。”
“哦,原来姑娘叫白雪。”韩信又看了一圈,火把无声地燃烧着,很容易确定这个被石头围起来的密室里没有第三个人,不禁有点奇怪,“白雪姑娘,你说的谷主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如石头刮擦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刮擦出来。
韩信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石像口中一张一合,居然在说话!
石头做的谷主用石头般的声音继续说道:“白雪,你怎么知道他是人?”
白雪又作了一礼,道:“他会害怕,而且喜欢美色,岂不是人?”
谷主道:“七情六欲,已经占了一半,确实像人。”顿一顿又道,“我已经看过了,是不是人,一试便知。”
白雪看了韩信一眼,眼中居然带着淡淡的忧伤:“是。公子,且随我来。”说着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韩信这会已经没空体会美人牵手的奇妙感觉了,他差点已经要被这对白给石化了,合着这个石头谷主和这天仙女孩都不相信自己是“人”啊?他愣了楞神,看向那个石像,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那石雕的头慢慢抬起来,石雕的眼睛睁开,一双没有眼白的石头眼睛如锥子般盯着他,那目光似乎能透入他的灵魂深处。
白雪牵着他离开了这个石室,来到之前甬道尽头拐弯的地方,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新开了一个门,通向另一个方向,两人走进去,看到一个白桦木门。推门而入,里面是一间素雅的小室,雪白的白桦木挡住了所有的石壁,两个小窗的位置画着青葱的林木和远处的雪山,画工传神细腻,几可乱真。室内的床被、桌椅茶几一色是白桦树皮的颜色,白得像雪,很显然,这就是白雪的房间。
学历史的韩信当然知道古代女子的房间意味着什么,闺房。
白雪放下手中的灯笼,将桌子上的灯芯挑了挑,油灯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桌子上摆着两菜一汤,两副碗筷,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到韩信面前:“公子,坐吧,请用茶。”昏黄的油灯光里,一张貌若天仙的脸恬静淡然,藏在光影下的修长脖颈充满了无尽诱惑。
韩信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这情形,就好像在灯光下是天使,在灯影下是魔鬼。他坐下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味苦涩,但入口生津,显是开胃的上品,但他对这种茶没有任何印象。
“谢谢白雪姑娘。”他放下茶杯道。
“公子请用膳。”白雪将饭碗端过来。
韩信确实有些饿了,便将饭碗接过来:“谢谢,白雪姑娘一起吃点吧?”
白雪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我不饿,这一顿饭是我特意做给你的。这是我们年初一起播下的稻米,这是上个月我亲手种下的菜苗,这是前天我从山上采来的香菇。”她本已经笑得勉强,这会居然带着点凄然。
韩信看了看桌上,确实,一个炒青菜,一个炒香菇,汤水清淡,应该也是香菇做的。他一看白雪的表情,马上想到了初恋女友在分手前一天给他做饭的情景,那时候,她认为是他负了她。现在的情况也很显然,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里,而这个女子,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才吃了两口饭,但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饭碗,正色道:“白雪姑娘,实不相瞒,我……我对此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但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也不好说……”
白雪还是微笑着轻轻摇头,叹口气道:“公子已经不是公子了,但白雪依旧是白雪。”她的眸子映着油灯的小火苗,目光变得深邃,像石像的目光那样,似乎能透入灵魂深处,直接读取他的全部秘密。
韩信偏过头去看墙上那画好的窗子,窗外依稀一人,正在林中舞剑,剑长三尺,剑身细长,身形飘逸,剑风似乎能带起落叶。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想转移话题,便道:“白雪姑娘,我叫什么名字?”
白雪道:“公子本没有名字。如果有名字了,便不再是公子了。”
韩信闻言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就知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很多自己需要的信息,但正要细想,却发觉头脑不知何时开始,已然开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燥热不安,看向白雪,只能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却已经微微重影。
“白雪姑娘,这茶……我中毒了,你……你赶紧走吧。”
“不是毒,是上好的合欢散,无色无味,公子,你不适合在鬼谷继续待下去了。”白雪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韩信,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灼人的热度。
韩信虽然足够书呆,但自认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合欢散这种东西,光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是做什么的,此刻既然中招了,房间里还有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儿,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柳下惠更柳下惠!不过脑海深处,意志仍在坚强地抗拒药性,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姑娘,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雪看着他迷乱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那里找到些什么熟悉的东西,她叹口气,又说了一遍:“公子已经不是公子了,但白雪依旧是白雪。”她伸手去解开他身上的衣服,很镇静地说,“公子,请就寝。”声音轻柔,不缓不急,但小手在微微颤抖。
他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惊呼中拦腰将她抱起。
后面的事情,就像一个记得不真切的梦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