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坐在大堂中正的的兽头方木椅上,手中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水,慢慢地品着。已经忙碌一晌了。他刚刚从南城春旭坊的修缮现场回到自己王府不久,虽然自己不用像普通兵士一样去清理废墟,协助房屋的重建,但半晌的疲劳也已经让他腰背四肢酸软无比,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感到舒服的姿势。
洛阳城的整修三日前就开始,镜宣将整个城区划分成16个区域,每一区域都有专门的亲皇或重臣负责监督修复,镜宣自己负责木料砖石的购买采集。端王镜策与潞王镜申没有听从镜宣的劝告,只身带着随部属去了自己的封地。划分给潞王的街区正好与镜月负责的街区相邻,潞王不在了,自然由镜月替兄长接管,多亏有工部侍郎方显淳协助,自己这个外行人也就是到处走走看看监督一下罢了。
镜月把茶杯放下,正要让仆人给自己换身衣服再次出门巡视时,有下人来报,有位公公求见。
镜月心中吃惊,难道父皇又有事要召见自己。赶忙让下人打开中门,自己往前院迎去。
镜月走到前院发现来者不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高玮,而是一个并不熟悉的瘦高太监。
“公公此来不知何事?”镜月上前作揖道。
“有旨意!”那瘦高太监开口了。
镜月一时惊讶,但既然皇宫来人了,那也只能跪着接旨了。忙命下人准备香案。
“不必了,敬王殿下,咱家带来的是皇上的口瑜,听旨便是了。”瘦高太监冷冷的说道。
虽然是宫里来人,但对亲王这个态度,镜月还是第一次遇到,既然有旨意,也只有忍耐一时,敬王便跪倒在地,听候旨意。
“洛阳天火,荼毒生灵,朕感悲痛万分,为表感天之志,今于西郊设台,拜祭上苍,敬王慕容镜月前往伴驾。”
“儿臣接旨!”
镜月听完口谕站起身来,那太监跪下三扣头后说:“敬王殿下,皇上请殿下即刻过去。”
镜月心中开始嘀咕起来了,也许别人不知道宫内情况,但他是知道的,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怎能会出宫祭天呢?镜月看看外面的天,已近午时了,心中暗笑,正愁没有线索,自己送上门来了。
“公公稍等,容本王换件衣衫就来。”镜月说。
“王爷,皇上可是在等着王爷,皇上的身子王爷是知道的,耽搁不起…”小太监一改方才的盛气,一脸媚态的说。
“老徐,让凌翼带几个人备马跟我去西郊。”镜月说。
“不必了,王爷,皇上只招你一人前去,又没说招他们,外面有护卫等候着呢,天子脚下不会有贼人造次的。”那太监说道。
镜月明知有诈,又此时又不愿戳破,只有孤身犯险了。他对身旁的管家老徐投去一个眼色,老徐会意,似有似无的点点头,命下人伺候好镜月与那“公公”,自己去给主人备马去了。
镜月跨在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这匹马自落凤岭之后就一直跟随着自己,镜月一直想为它取个名字,却一直没有中意的,就一直把取名的事情放下。此时他觉着马鞍下有金属的感觉,随手一摸,知道那是自己的佩剑。只见老吴在有意无意给自己打着眼神,他明白老吴已经让凌翼他们远远跟随护卫。
镜月跟随那名“公公”在四个身着禁军制式铠甲的强壮汉子的“保护”下向西郊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灾后破败的场面,清理工作还在紧张进行,镜月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在清理着自家废墟的砖石;依旧有哭泣的妇女在残垣断壁中找寻着自己亲人的遗体;几个很小的孩子在废墟中穿梭玩笑;官府赈灾的粥棚排着长长的队伍,一张张麻木憔悴的面孔捧着碗在一步步往前挨着。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如今的人间地狱,让镜月血红色眼眸又多了一层深沉。镜月紧握马缰,看着“护卫”自己的这些人,脸上不觉泛起厌恶之色。
当走到城西一处僻静之地,这里没有一丝的人气,连清理废墟发出的声音也都没有,镜月心中有些疑惑,但周围的环境又让他似曾相识,他努力思索着……思索着……,这时镜月只觉得周围护卫的几个“禁军”和“太监”的马儿也放慢了步子,似乎不太着急了,而有意无意的调整马速,把自己夹在了正中央。镜月心中顿感紧张,紧握马缰的手直出手汗,自己甚至已经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四周的人都如僵尸一般,没有一丝活气,只有马儿沿着路面前行的马蹄声。
周围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幸亏有披风遮掩,镜月把右手放到了佩剑的剑柄上,手指摩挲着剑柄,准备随时拔剑。
马儿还在继续沿街前行,这时不远处一面醒目的酒旗在风中飘舞,离自己越来越近。镜月放眼一看,顿觉惊愕,绛红的酒旗上四个白底大字格外引人瞩目,那是“五通客栈”!镜月心中咯噔了一下,这里居然是西和街,整条街的居民都被屠杀殆尽的西河街。
就在这时,几个“禁军”把马勒住了,一个个凶相毕露,拿起手中的武器,对着镜月。
“敬王殿下,我等也是奉人之命前来取殿下首级,莫要怪罪我等了!”那名太监回过马正对着镜月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
“贼人!你等是何来历,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镜月怒目圆睁,血红的眼睛盯着对方。
“我等也只是喽啰,上面的情况一概不知!有人要取你性命只怪你出生在这帝王之家!”那“太监”回道。
“我只问你,我皇姐绥阳公主之死,与你等是否也有关系!”镜月问。
那“太监”逛笑不止,半晌回话:“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管,一概不知。少啰嗦了,让我等送你去与绥阳公主相会去吧!”
这时,镜月听到身后紧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渐渐有了底气,定是凌翼带着府役追赶上来,顿感信心大增。自披风下拔出宝剑,向最近的一个“禁军”就是一刺,那人还没等反应,就已经被镜月刺入心脏,没有发声就跌落马下。
其他几个人见镜月早有准备,还刺死一名伙伴,不觉得怒气冲天,使各样兵器向镜月袭来,镜月高接低挡,只有勉强招架的份,没有还手之力。
镜月虽然自幼习武,更有禁军教头指点,武艺自是不弱。但其他几人武艺更在他之上,才抵挡了不足十个回合,就已经要招架不住了,他心想:难道今日我堂堂大燕王爷就要葬身在此了?
这时一柄长枪挑开了向镜月身上袭来的一柄钢刀。镜月忙定惊看去,凌翼持枪救了自己一命。他来不及与镜月说话,手持钢枪就与一名“禁军”拼做一团,只听到金属碰撞之声此起彼伏,凌翼本是禁军校尉出身,论武艺自是不落下风。其余跟随而来的10余名府役也是晋王与潞王从各军中专门为镜月选派的,自然武艺都是不错,也纷纷加入战局,与其他几个贼人战做一团,打斗场面的形式立马发生了改观。
看着胜利的天平慢慢倒向了自己,镜月对众府役喊:“无需斩草除根,留下活口!”
众府役领命后,只管避开贼人要害,攻势却一丝不减,慢慢地已经有贼人招架不住众府役,被挑落马下。
不足半柱香的功夫,几个贼人就全数落马,束手就擒。镜月带着众府役下马,将几个受伤的贼人围住,正要上前活捉。
当众人有所松懈的时候。只听路旁一处破败房舍废墟“轰隆!”一声巨响。一个身长一丈有余的怪东西突然自废墟中站了起来。只见这怪东西人的形状,略佝偻着身子,上身裸露,胸前毛发密布,一身的肌肉青筋暴起,周身布满精钢的锁链,身上纹着奇奇怪怪的图案。下身围一白虎兽皮。这怪东西披散着头发,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众人,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红大嘴冲众人发出来自地狱般的咆哮。
众人惊骇,无不汗毛骤起。突然一重物向众人砸去,府役们赶忙闪开,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假扮“禁军”的贼人因带伤躲闪不及,被那重物砸成肉饼,血花四溅。
众人见状无不浑身颤栗,望着那怪东西手中所持锁链下挂着的滴血的“磨盘”。
镜月血红的眼眸瞪得大大的。皇姐绥阳公主的惨状又浮现在自己眼前。那个“磨盘”莫非是杀害自己皇姐的凶器。镜月怒不可遏,望着那个怪物,牙齿咬得咯咯响,手中的剑握地更紧了些。
在场的府役有几人是随镜月去过落凤岭的,眼前血泊中粉身碎骨的贼人让他们不禁也想起了惨死的绥阳公主。几名府役顿感怒火中烧,举起手中各色武器,不顾自己性命地向那怪人冲了过去。那怪人只是对着府役咆哮,并没有选择迎击。
“回来!小心!”凌翼发现阳光下隐约有东西在空中闪着金光。但已经太晚了,话音还没落,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被瞬间削成碎片。空气中才显现出无数挂着血迹的钢丝。
凌翼把镜月挡在身后,说:“王爷快走,这里我等来对付!”
“哈哈哈……就你们这些杂碎,还能救得了敬王殿下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众人抬眼看去,五通客栈的屋檐上坐着个娇小的身影荡着腿看着众人,看上去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乌黑的刘海儿下是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邪的望着街上。
“还有你们几个,千万别动,动一下就要身首异处了!”小女孩笑着对那几个冲在半路就停下的府役说。
众府役大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仔细一敢,在阳光下无数金属的闪光布满身体跟前身后各处,稍不留神就会死无全尸了。
“好狠的手段!”镜月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一切,自然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举动要了下属们的性命。
“小哥哥,不只是他们不能动哦!你也不准动!”小女孩一手撑着屋檐,另一只粉嫩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镜月。镜月只觉得几根自己的发丝随风摆了一下就被切断了,然后在风中又断成两截、四截、八截……镜月惊呆了。
“王爷”凌翼要回头去看。
“别动!凌翼你别动!”镜月如发疯一般喊着,他不想让自己的属下再做无谓的牺牲。
“我们是……”那名“太监”看是自己方面的人,喜出望外,刚一起身要去说话,自己已经被钢丝削得七零八落。
“我说过了,不能动,你就是不听,哎!”小女孩儿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句。
众人看后更是不敢移动了。
就这么对峙了许久,这里的空气让人胆寒,到处弥漫着死神的气息。房檐上的小女孩摸了摸肚子,撅着小嘴对那怪人说:“我饿了,鲁巴,咱们不跟他们玩了!”
那叫“鲁巴”的怪东西好像同意一般,对着小女孩儿低吼了一声。
“那我们就杀掉他们回去吃饭吧!”小女孩拍着手高兴地说道。
只见那“鲁巴”仰面对天狂吼一声,声音让人战栗不已。一个足有五尺长的“磨盘”向着镜月跟凌翼头顶砸了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