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元峥歪过头挑眉轻笑一声,似忍不住情绪一般,而后察觉到自己这般对唐侯不太尊重,瞟一眼唐侯,微垂了头重新站好,恢复平日里冷然严肃的模样,正色道:
“在下也喜欢什么话都敞开了说。既然被您看破了,就跟您说实话,对寿阳公主那种把我当成她死去的未婚夫,又差点害死我未婚妻的人,我实在希望她嫁得越远越好,更何况,令千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她去和亲?对寿阳公主也好,对东辽也好,对侯爷也好,对我也好,让公主去和亲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这几句话确实有了以前元四爷的桀骜不驯调调,颇合唐侯胃口。
更何况他最后那几句话,简直说到了唐侯的心坎上。
唐侯叹口气,语气中仍是怪责:“你这小子看起来直爽,实则奸诈,你想让我去劝官家?我怎么好开口?”
他虽全意忠心官家,但正如元峥所说,如今现摆着有个疯了的嫁不出去的公主,拿去和亲不是正好么?
若是官家点的是其他人家的姑娘,他还能劝谏一把,可点的是他自个儿的女儿,他也不能亲自开口对官家提这个议。
元峥苦笑,他还没打算让唐侯直接去劝官家,只不过想尽量将唐侯拉到自己一条战线上再说,那么不管是对付刘渭也好,还是对付寿阳也好,都少了很大一部分阻力。
元峥见唐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也大着胆子开口道:“侯爷放心,就算侯爷不开口,小的也要为自己打算。如今寿阳公主又癔症加重,小子想着替她找个法术高强的高人来看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唐侯觑着眼看了他几眼,“说吧,你又打着什么算盘?”
元峥从唐侯院内出来,心头松快了一些。
这件事儿有唐侯帮忙就好办多了。
唐侯派了个护卫送他出来,元峥一路与他闲闲聊着皇城司的杂事儿,忽随口问道:“如今这潜火队隶属于哪个衙门?”
“潜火队?”那护卫皱了皱眉,仔细翻着眼想着,一板一眼答道:“潜火队在永宁九年陈巷大火之后,从城卫所独立出来,单独编制为一支京师防务队,人员从禁军中抽调,隶属于开封府衙,兵籍存放于兵部。”
元峥闻言松一口气,开封府尹是刘渭的人,兵部也是刘渭的人,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燕喃起床之后,先将化妆包里的彩妆好好整理了一番。
让素琴拿了几个小巧精致的瓷盒子,将粉底、腮红、眼影、定妆粉统统装了过去,压实,又取了唇膏、口红备好,用一个双层的紫檀妆枢盒子装好了,等着元二夫人召见她去。
结果一等等到快晌午还没动静,实在心焦,让小柔找大力悄悄去打听一番。
打听回来得知,元二夫人一大早和元大夫人去了大佛寺。
燕喃暂时松一口气,面对这位未来婆婆时,是她唯一觉得紧张的时候。
元二夫人是陪着元大夫人去上香的。
元大夫人是虔诚信徒,家中有佛堂日日进香,每月还要到这大佛寺中抄经捐香油。
元二夫人也比较虔诚,不过她不爱抄经,只爱捐香油钱。
她娘家是商户出身,到翁翁那辈捐了个知州,入仕后仕途没怎样,家里生意倒是越来越好。
人就是越缺啥越羡慕啥,所以她翁翁就格外喜欢读书人家。
逼着她娘家爹考科举考到四十岁,孙子孙女但凡会说话了,都往学堂里赶。
而元二夫人偏偏见着笔杆子就头晕,见着书册就犯困,小时候进学堂,一月能咬坏三只笔杆子。
上了四年学堂,牙给咬崩了,本来一口整齐白牙排得歪歪扭扭,导致她笑都不敢露齿。
元大夫人知道元二夫人这么想时就笑了,她笑不露齿?那是不存在的。
元二夫人陪着元大夫人在抄经堂抄经,自个儿坐在斋案旁边剥寺庙里素炒的果仁儿,南瓜子儿,松子儿,核桃一堆。
“咯嘣咯嘣”。元二夫人觉得南瓜子儿不错。
元大夫人就停笔看她一眼。
又“咯嘣咯嘣”。
元大夫人又停笔看她一眼。
“你抄你的。”元二夫人很是自在,“不用管我。”
元大夫人暗叹一口气,“你既然心诚,也抄两句。”
元二夫人又“咯嘣”咬开一个南瓜子儿,“咱们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我没那力气出,便多出些钱好了。”
元大夫人严肃道:“心诚才是诚,抄经是为表心,混说什么出力出钱的玷辱佛祖。”
“我出钱的心很诚啊。”元二夫人一脸诚恳,她拍拍手,站起身,把一碟南瓜子摆到元大夫人案前,“大嫂若抄累了,也吃点,这瓜子儿真香,粒大饱满,不知是不是佛祖开过光的。”
元大夫人:……
她盯着元二夫人嗑瓜子的嘴,“弟妹,你嗑瓜子的时候,牙就露出来了。”
元二夫人讪讪吐出瓜子皮,把瓜子儿往盘里一放,支起胳膊撑住腮,幽幽道:“没心情吃了。”
元大夫人终于能安静抄会儿经了。
元二夫人在她面前看会儿,又站起身在抄经堂里这儿走走那儿看看。
元大夫人正抄得入神,忽听“哐……咯嘣……”,手头墨差点氤成团,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弟妹,你在干嘛?”
元二夫人扒在门边回过头来,“夹核桃啊,这核桃开口没开好。”
元大夫人:“……你,还是吃南瓜子儿吧。”
下次来得叮嘱庙祝,千万不要给斋客提供带壳的食物!
等元二夫人干掉了一整碟南瓜子儿,元大夫人经也抄好了,二人出了抄经房,来到旁边观音殿。
刚进门,两个身影和元二夫人二人擦肩而过。
元二夫人嗅着那香风回头看了看,只觉那身影有些眼熟。
“好像是崔府的小娘子。”元大夫人先认出来。
元二夫人恍然大悟,“崔府的五娘子。”
她悻悻道:“都说我嵘儿喜欢她,我就不信嘛,这小娘子年纪轻轻却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就跟谁都欠她钱似的,哪里好了。看,果然我嵘儿不是喜欢她的吧?”
元大夫人一拉她,“菩萨面前,静心静语。”
观音殿宽阔殿堂前,还跪着一人,发梳高髻,满头珠翠,极繁艳,却身着青衣,又极素简,双手合十,喃喃自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