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五十六载,证道已有三日的年轻掌教齐太平盘膝坐在金顶上,身下是那本一直捧在手心里阅读的道典,有风吹过,道典自主翻开,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翻开道典,每翻开一页,那一页上的字便会发出光芒,使得那座紫金拱桥越发的耀眼无比。
齐太平闭目证道,修道五十六载,所修的道乃是顺其自然,和他的师兄一般无二,但却要比他的师兄多了一丝执念,这份执念,来自于已故师傅的要求,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鞭挞,也有来自于红尘琐事的监督。
自师兄李秋酒成为天下第一宰辅后,前来青云观上香乞求一个前程似锦的少年公子络绎不绝,但那祈愿一个执子之手与子皆老的美好爱情的少女小姐又何曾少了去?在年轻掌教的内心里,也曾住过一个面带丝巾的温婉婆娘,眉目间流转竟是温柔与崇拜。随时温婉如玉,却也曾为一个神仙眷侣似的生活而疯狂过。
那人,曾在殿中,红着脸,替他点香。
那人,曾于山内,低着头,替他做饭。
那人,曾住观中,荡着脚,看他看书。
他只对那人说了一句,一心想要修道,无心红尘。
那人离去,他位于青云观顶峰八卦道场凝神凝望。
此生不在入红尘,能够斩断情愫的似乎只有一种人,仙,敢问仙在何方?有人曾说,此仙天上有,把酒问天下姻缘。
年轻掌教齐太平一心扑入修行中,尤其是在看了师兄李秋酒踏入帝都成为王朝宰辅后,此心更坚,此性更淡然。
六位师兄弟里,以他年纪最小,但却道心坚固,故而,已故青云观掌教真人便将掌教之位交给齐太平,其他师兄也无异言。
三天闭目证道,齐太平豁然睁开眼眸,身下道典在那一刻合上。
身下紫金拱桥散发光芒,映照的齐太平更像是一位在世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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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神仙鬼怪理论里,菩萨到底是归于道门所有还是所归佛门,并无具体考量,有人说观世音菩萨乃是道门第一人太上宫宫主太上老君的师妹,如此一来的话,观世音菩萨应该是分属于道门才对,但又有人说,佛门共主如来手下多菩萨,像文殊菩萨等,所以,菩萨一职,应该属于佛门所有才对。就菩萨到底所归哪一门,哪一教,众所纷纭,并没有统一的意见,直到有人说,不论菩萨所归何门何派,只要是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便是有资格受到世人供奉,便有资格享受世人香火,更为重要的是,菩萨,都是神仙。
此论调一出,这才平复了世人的争执,所以,在后世的神仙怪论里,有时候菩萨会出现在道门里,有时候便属于佛门所管。
齐太平今日所为,那蔚为壮观的紫金拱桥立于青云观顶端,便如菩萨一般,像是仙人抚大顶,帮齐太平完成证道。
在他睁开眼眸的刹那,他是否已经完成了证道?无人可知,因为他始终盘膝坐在那里,睁开眼眸,略微低头的看向下方道场。
他是否真如菩萨降世,他的睁眼,其实是在看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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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里的河水自西向东不停的流淌,在拥有断层的地方,河水冲击下方的河面发出轰轰巨响,而在平稳处,却又安静的流淌,河面更像是纹丝不动,仿若一潭死水,唯有身入河中,才知道,不论是多么平坦的地段,河水的流速也很快,暗流汹涌的河水,也不像帝都里那位已经统御王朝文臣武将将近半百时光的宰辅大人忽然离职来得震撼人心。
本就一直系着道髻的宰辅李秋酒于今日重穿清灰道袍,将近拖地的道袍称托着这位位极人臣的道士的修长身影,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超然物外的高人,而不是权柄煊赫的宰辅大人。梳洗得十分干净的头发披在后背,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模样也于今日做出了改变。
“我李秋酒本于道门中人,却贪图权贵,成了王朝宰辅,这于理不合,也与道不合,故而,今日李秋酒交出宰辅印章,今日重归道门。”
语罢,笑了笑,像是自嘲的笑,也像是如释负重的笑。既然道门深似海,那么,身为道门里天赋卓绝的李秋酒的心思,又何尝不是深似海呢?
年轻掌教齐太平口说修道五十六载,不知道他从何算起,是从接任掌教之位开始?还是从入青云观开始,又或者是从和住进过他心里的那个婆娘诀别开始?也就只有齐太平能够知晓了,谁也不知道淡然得像是与世无争的他是怎么想的。
就像他今日证道一样,睁开了眼眸,却没有走下青云观顶峰一样。
同为青云观里难得一遇的天才李秋酒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袖,掏出了代表着宰辅身份的一枚印章,宰辅印章和皇家传承的玉玺不同,乃是圆形的座基。手握的地方则是雕刻着一条盘旋的蟒,并不似已经丢失了许久的皇家玉玺那样是一头狮子。
有太监端来一个盘子,接过了李秋酒递来的宰辅印章,太监在将印章送到刚刚登基不久的庄明帝庄隆基面前,在由本朝皇帝拟诏圣旨,允准李秋酒脱离宰辅职位告老还乡,再由太监于应天门前宣读圣旨,李秋酒便完成了从位极人臣到一介白衣之间的转变。
庄明帝自是准奏李秋酒所请,拟诏令,便让人将宰辅印章收起来,而后吩咐太监前方应天门上宣读圣旨。
“我不同意。”
太监刚刚伸手想要接过新皇递来的诏榜,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接着,一袭身着十分招人眼球的绸缎所制长袍,头戴黄金饰冠,手臂上带着金玉,腰间别着玛瑙白玉的身影便快速的走了进来。
她每走一步,那些带在身上的金玉白玉等诸多奢侈物品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古楼屋檐下的风铃所发出的声音。
当朝太皇太后司马氏这几日里来,所穿的东西越发的名贵奢华了,有人曾暗暗计算过,太皇天后身上所有的饰品的重量,至少得有十斤,这还只是头上戴的,耳朵穿的,手臂串的,腰间别的,还没有将衣服上所绣是所用的金丝重量加上去。
拖着始终奢华到了难以形容的十斤金玉玛瑙,太皇太后却走得一点也不慢,迅速跨过门槛,便已气冲冲的走到了大殿中。
她走到李秋酒身前,转身凝视李秋酒。
“你说过什么你忘了?为什么这时候却要离开,你离开了,我又怎么长生,你说,你这不是负我是什么?”
李秋酒无话可说。
太监很为难。
庄明帝站着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朝堂一片寂静,满朝文武,有的望向殿顶,有的看着脚下,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道教第一人李秋酒为红颜身入帝都当宰辅,这并不是秘闻,反而是那些达官显贵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此,李秋酒没有在意过。
故而,对于今日所有的这一幕,他们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情理之中的表情,也许,在那些寒窗苦读十余载,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才捞得一个站在殿中直面皇帝的机会的读书人早已在脑海中无数遍的想象这当下的场面。
凭什么你一个修道的一出山便是宰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