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二一大早,咱们的北靖王爷便不得不钻出温暖的被窝,在一众娇妻的催促下,冒着严寒离开府门,乘马车进宫去接永福公主。
当马车到达慈宁宫外面时,雪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飞舞,北风穿透轿帘,寒彻肌骨。
特么的,说好的黄道吉日呢?说好的宜搬迁宜动土呢?
徐晋一边腹诽着钦天监那帮装神弄鬼的风水大师,一边掀开轿帘,结果迎面便被风雪“喷”了一脸,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忙裹紧披风,跨步下了马车。
“王爷,此刻风雪太大,赶紧进屋里去避一避。”一名主事太监吃力地撑着伞替徐晋遮挡一风雪,一边哈着腰道。
徐晋点了点头,冒着风雪快步进了慈宁宫的大殿,数名小太监立即拥了上前,有人接过主事太监的雨伞,有人替徐晋扫去身上的积雪,有人提来火炉取暖,有人端来温酒驱寒。
徐晋将那杯温酒一饮而尽,顿觉四肢百骸都暖和了,把酒杯还给那名端托盘的小太监,笑道:“本王认得你,小胜子是吧?”
眼前这名小太监正是那天负责送家具到避尘居的宫人,名字叫潘胜,门牙缺了一颗,很好认。
小太监受宠若惊地道:“北靖王爷竟然还记得奴才啊。”
徐晋打趣道:“难道宫里还有其他缺门牙的小太监?”
其余太监都哄笑起来,潘胜也笑了,没有尴尬难堪,反而有一丝丝得意,毕竟能被北靖王爷打趣,是一种荣幸。
徐晋笑了笑,转身问主事太监:“夏公公,永福居士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这位夏公公名叫夏仁贵,以后便是避尘居的总管太监,负责那里的日常管理事务,另外,宫里还派了二十名宫女,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婆子,以及两名女官侍候永福公主的起居饮食。
只见夏公公恭敬地答道:“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不过眼下风雪太大,太后吩咐等风雪停了再出宫。”
徐晋点了点头道:“太后何在?”
“现在永福殿下的秀阁聚话,北靖王爷且在殿中稍坐,奴才这便前往通报。”夏公公答道。
徐晋闻言便在殿中坐下,一边烘火一边等候,蒋太后和永福公主两母女马上就要分别了,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讲,估计一时半会也聊不完,反正外面风大雪大,那就慢慢等吧!
正如徐晋所料,此刻的秀阁内,蒋太后和永福公主二人正坐在炭火旁执手相看,俩人都眼眶红红的,旁边的永淳公主也是一脸不舍,搂着姐姐的一只手,可怜兮兮地道:“永福姐姐,永淳舍不得你,要不人家也随你出宫去住算了。”
蒋太后拭了拭眼角斥道:“胡闹,哪有未出阁的皇家公主出宫去住的。”
永淳不服气地道:“那永福姐姐为何可以?不公平!”
蒋太后恼道:“你姐姐已经削去了公主封号,出宫修行也是因为命……迫不得已,你这死丫头胡搅蛮缠,是不是想气死娘亲!”
蒋太后说着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永福的命太苦,望门三寡,即便是出身帝王家,也免不了遭受世俗的流言蜚语,削去封号出家修行实乃无奈之举啊。
永淳公主见到娘亲流泪,顿时不敢造次了,连忙低头陪不是。永福公主流着眼泪道:“女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蒋太后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道:“傻丫头,不怪你,这都是命啊,只要你好好的,搬出宫去便搬出宫去吧,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晋哥儿估计也快到了。”
永福公主的俏脸上略过一丝羞赧,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柔声道:“女儿会常回宫看望母后的。”
“嗯,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蒋太后抹了抹眼泪问道。
永福公主点了点头,蒋太后握住女儿的手,心中充满了不舍。
永福公主只是蒋太后的次女,而长子和长女都夭折,饱受丧儿丧女之痛的蒋太后对剩下的子女特别疼爱,所以永福和永淳二人从小便跟蒋太后一屋里住,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永福要独自出宫居住了,蒋太后哪里舍得?更何况永福是削去公主封号“出家”去的,自然更让蒋太后心疼。
正当母女两人依依不舍时,一名女官便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后,夏总管来了。”
蒋太后淡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夏公公便被带了进来,隔着帘子跪倒行礼:“奴才参见太后,公主殿下!”
“可是北靖王到了?”蒋太后问道。
“回太后,确是北靖王到了,如今正在大殿中等候。”夏仁贵答道。
“嗯,请北靖王到暖阁……算了,外面风大雪大的,直接请北靖王来这里吧,哀家有些话要咐咐他。”蒋太后道。
夏仁贵答应了一声,便恭敬地倒退了出去。
蒋太后瞥了一眼神色有点忸怩的永福公主,禁不住暗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吩咐宫人取来热水濯洗了一番,毕竟母女三人才刚哭过,形象有点尴尬。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徐晋便被带进来了,这时蒋太后母女三人已经洗过脸,在外间的椅子上坐好。
徐晋毕竟是郡王,倒是不必行跪礼,向着主位的蒋太后躬了躬身道:“参见太后,公主殿下!”
蒋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徐晋就坐。
徐晋小心翼翼地坐下,这才有暇四周打量了一眼,发现这里装饰得十分清雅,墙上既挂有字画,又有刺绣作品,看样子都是出自永福公主之手。
“今个儿真冷,又是风又是雪的,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晋哥儿既然来了,那便陪哀家聊一会天儿解闷吧,等这风雪停了再接永福出宫。”蒋太后笑道。
“能陪太后聊天解闷,臣之荣幸也!”徐晋目光飞快地扫过,发现永福公主美眸泛红,显然刚哭过来,不过衬托着那张薄施脂粉的动人脸蛋,更多了几分娇弱之美。
徐晋的口才自是极好的,陪着蒋太后聊了近半个时辰,挥洒自如,没有半点压力,而且还把蒋太后逗得乐呵呵的,永淳这妮子更是笑得不顾形象的前俯后仰。
“不得了,也不知晋哥儿哪来这许多有趣的笑话,哀家都快笑了岔气。”蒋太后笑吟吟地道。
永福公主一对美眸波光潋潋,向徐晋投去感激的眼神,以她的慧质兰心,自然瞧得出徐晋在竭力哄自家母后开心,以减轻离别的伤感。
不过,说好的离别终究是会到来的,雪停了,屋外传来宫人清理积雪的声响。
老太监胡大海轻咳一声道:“太后,雪停了!”
蒋太后叹了口气道:“那就出发吧,晋哥儿,哀家便将永福便给你了。”
徐晋暗汗,这话听着怪怪的,连忙道:“太后放心,臣一定会把永福殿下平安送到避尘居安顿。”
“嗯,去吧!”蒋太后挥了挥手。
“母后……!”永福公主鼻子一酸,握住了蒋太后的手。
蒋太后强颜欢笑道:“好啦,避尘居离得又不远,别弄得跟出阁的新娘子似的,想母后的时候就进宫来。”
永福公主闹了大红脸,心中的不舍倒也被冲淡了不少,赧然嗔道:“娘亲胡说什么呢,女儿去了!”
“去吧!去吧!时辰也不早了!”蒋太后催促道。
接下来,徐晋便领了永福公主离开慈宁宫,登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城。这次是从右安门出城的,等于光明正大地告诉世人,永福公主出家修行去了,从此大明没有了永福公主。
慈宁宫的大殿外,蒋太后目送着女儿的马车远去,终究还是掉下了眼泪,女儿已经二十三岁了,她多么希望今天是女儿风光出嫁的日子啊,只可惜,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只能等再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风头过去后再以平民之礼嫁入徐府,作孽呀!
一念及此,蒋太后便更加心疼了!
老太监胡大海轻咳了一声安慰道:“只要永福殿下开心幸福便好,太后又何必伤怀呢,况且待永福殿下得偿所愿后,还可以重新恢复封号。”
蒋太后瞪了胡公公一眼冷道:“还不是因为你这老货给永福出的馊主意,哀家还未曾治你的罪呢。”
胡公公扑通地跪倒在地上:“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亲眼看着永殿下长大的,老奴一时不忍心……”
蒋太后冷哼一声道:“行了,少跟哀家来这一套,要不是看在你服侍了王爷一辈子的份上,腿都给你打折了,起来吧,以后永福要是过得不好,仔细你的皮!”
胡公公蹒跚站了起来,陪着小心道:“徐晋此子虽然家里的娘子多了些,但对每一个都是极好的,太后大可以放心,老奴怎会忍心推永福殿下入火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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