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公正地来讲,张璁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能力摆在那,只能说他是个能力出众的政治投机者,还喜欢打击排斥异已,就连退休了的杨廷和他都不放过,这才犯了众怒,身后在士林的评价并不好。
当然,在嘉靖个人的眼中,张璁却是个听话贴心,而且很有能力的忠臣,所以在张璁死后,嘉靖给他封的是谥号是“文忠”,这在文谥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文正”,可见嘉靖对张璁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另外,张璁的口才也很好,只听他清了清嗓子道:“第一,我朝确实没有册封异姓王的先例,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因循守旧的,颇如建房子需因地制宜,律法规矩亦不应一成不变,需不断推陈出新,才能适应当下。
我朝太祖立国之初,严令不许片板下海,不过是为了防范倭寇,如今我大明沿海倭患已根除,前几年不也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开放了海贸,如今几年过去了,海上贸易如火如荼,百业兴旺,沿海百姓生活丰足,对朝廷感恩戴德,同时,海贸又为国库带来丰厚的课税。
由此可见,我朝的一些陈规确实要改了,也必须得改。”
嘉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光凭徐卿扫平沿海倭寇,力推开放海禁这一条,怎么赏都不为过。
夏言这时却站了出来,朗声反驳道:“皇上,臣以为张秉用这是在移花接木,明目张胆地狡辩,诚然,我朝一些旧制确实需要改革,开放海贸的确对我大明利远大于弊,当初臣也是看清这一点才全力支持靖国公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太祖定下异姓不可封王的旧制,是为了防止大臣功高震主,恃宠而骄,甚至把持朝政。所以这一条旧制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至少现在看来,没有破旧立新的必要。”
论口才论能力,夏言都不在张璁之下,史上的夏言确实也经常跟张璁掰手腕,也是唯一能掰得过张璁的人,所以一出手便抓住了要害,直击张璁论据中的破绽,一众反对派大臣不由暗暗叫好,夏公谨牛逼!!
嘉靖脸色微沉,其实他很喜欢夏言,夏公谨不仅外形好,一口京腔洪亮不带一丝乡音,而且还能力出众,奈何性子太刚直,不像张璁那般贴心好使。
当然,嘉靖并不是一个只能听讨好附和之言的昏君,很多事还是拎得清的,治国不能仅靠只会奉承讨好的臣子,朝中有敢直言反对自己的诤臣,才能避免自己犯错,而夏言就是这样一个诤臣。
但是呢,朝中也不能只有爱杠的诤臣,那样自己只会被架空,干啥啥不成,所以还需要张璁这样有能力的谄臣作打手,确保自己的意志能执行。
所以,嘉靖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像对刑部尚书胡世宁那般打压夏言,也抓不到借口去打压,毕竟夏言这番话有理有据,又没有逾礼的地方。
张璁本就来打算把徐晋送回家当个富贵闲人,再加上为了讨嘉靖欢心,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被夏言驳倒,只听他又立即反击道:“夏大人此言差矣,我朝无论是册封宗室,还是勋戚,都按照“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原则,所以不可能再出现隋唐秦汉时期藩王割据的局面。
因此,夏大人担心靖国公功高震主,把持朝政,根本就是无稽之淡,至于恃宠而骄,呵呵,那就只看个人了,彼如夏大人,身为内阁辅臣,同样可以恃宠而骄,与是不是郡王无关!”
咝……
殿内一众大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张璁的嘴巴还真是毒辣啊,一剑封喉,啧啧,高手过招,就是精彩,夏公谨反击吧!
夏言皱了皱眉,淡道:“本官此心磊落可昭日月,倒是你张秉用恬不知耻地奉迎上意,心术不正,非君子所为。”
张璁神色自若地道:“臣只知为臣分忧,忠臣之事,拳拳之心亦可昭日月,夏大人肆意诋毁他人声誉,也非君子所为。”
咝……
群臣再次暗吸了一口冷气,夏言能言善辩,张璁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贾咏看着针锋相对,成为全场焦点的夏言和张璁,瞬时间有点意兴阑珊了,连脸上的皱纹也松弛下来,今天的焦点本应是他这个内阁首辅,现在彻底沦为陪衬了,失落和不甘的情绪倾刻涌上心头,但他又不敢插口,担心被张璁那把利嘴秒成渣啊,到时恐怕不仅老脸不保,声望更加要大跌,而且回头皇上让自己卷铺盖滚蛋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贾阁老的老腰儿彻底地塌了。
御座上的嘉靖呢,看着两大高手针锋相对地辩论,虽然感觉很过瘾,但这场廷议已经开得够长了,再拖下去就要到放班时间了,自己还得回去抱闺女呢!
所以嘉靖不想再无休止地争论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于是轻咳一声,拉起了偏架来:“夏卿家,不可人身攻击,你且退下,让张卿家继续辩来。”
皇上明显偏帮张璁,夏言也只能退回原位。
张璁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瞧,不抱皇上大腿,任你再能说会道都是白搭,他对着御座方向拱了拱手,继续侃侃道:“皇上,臣以为废除不封异姓王这条旧制,可以激励将士更加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就跟开海禁一般,利大于弊,所以破例晋封靖国公为郡王并无不妥,臣绝对支持!”
“放屁!”刑部左侍郎李承勋再次跳了出来,怒不可竭地呛道:“张秉用,本官姑且不论你刚才胡扯的一番歪理,就论功劳,徐晋哪一点及得上本朝的开国将军,中山王尚且没有生前封王的殊荣,徐晋他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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