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连升十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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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李渊成了焦点,不由得心中暗骂:也不知道送信的是哪个混球,紧急军报哪有大摇大摆送进别人家军营的道理?大家名义上都是友军,难道他还能藏着掖着不给人看?万一这里边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可咋整?

      李渊心下暗自腹诽,却也只能命人呈上军报,可是他刚打开看了几行,就突然全身一哆嗦,军报竟然从他手中滑脱,飘然落到了地上。

      啥事把李渊吓成了这样?

      这封军报是李建成十天前从晋阳发出的,按说李渊早就该收到了。可问题是李渊这些天一直忙于在雁门郡各地招兵买马,行踪过于飘忽,把信使找了个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在桑干镇追上了,李渊又跑到楼烦关了,不敢怠慢的信使只好又一路追了过来。

      原来当初杨霖决意北上抗突之时,以长孙无忌和祖君彦为首的众谋士认为,这年头除了干坏事以外,干别的事必须留名,更何况这次他们干的还是费力不讨好的傻事,那就更得满全天下传扬杨霖杨大义士的高风亮节,否则亏也亏死了。于是天下第一檄文写手祖君彦炮制出了《为楚公世子告天下书》,又派出了上百个信使满世界的散发,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为大隋天下做了多大的好事。

      如今长孙无忌和祖君彦等人的一番苦心终于结出了硕果。元月初四,一彪人马突然出现在晋阳以东不足二十里外,把李建成吓了个半死,还没来得及关城落锁,便有人前来通报接洽。原来是在河北自称长乐王的窦建德有感于杨霖的义举,特命大将王伏宝和谋士宋正本统率五千骑兵赶赴河东加入讨奴军,共抗突厥。

      还没等李建成回过神来,又有人来报晋阳东南出现一支兵马,看旗号是瓦岗军,领军大将居然是前阵子在东都玩了一出大迂回大包围,把东都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徐世绩。这个徐世绩可是非同小可,虽然年方二十一,但是其日常用兵之稳健老道即便是许多戎马一生的宿将自叹不如,而在临阵之时徐世绩的大胆果决更是令人惊叹,往往敢为人所不敢为,从而出奇制胜。自从出道以来短短数年间,屡败裴仁基、王世充、屈突通等宿将,在猛将如云的瓦岗山上堪称第一人。

      这家伙不是正跟屈突通在东都打得热火朝天吗?怎么跑到河东来了?难道是在河南玩腻了,又来祸祸河东了?徐世绩年纪虽不大,但是其战无不胜的威名已经享誉四海,李建成自认不是对手,正准备派人去把老爹找回来救命,结果徐世绩派来的使者到了。徐世绩很清楚的告诉李建成,许王(即翟让)感于楚王世子的大义,特地派他率本部兵马北上赴援,并无侵犯河东之意。同时,徐世绩希望李建成看在同为汉家好男儿、共抗突厥的大义上,让开道路并为其提供粮草辎重。

      李建成是个老实人,更是个没主意的,这种皇帝不管事,反贼赴国难的千载难逢的怪事早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更不知如何应对是好。他只能一边虚应故事,一边赶紧给老爹写信求助,可是信还没写完,那个在于仲文大将军南下之后继任涿郡留守、又不知道何时给自己安了个幽州总管名头的罗艺,又“出于义愤”派他的弟弟罗寿领军跑到河东来跟突厥人较量一番。你说你罗艺要是看突厥人不顺眼何必跑到河东来?幽州不也跟突厥接壤吗?而且按照大隋律,军队无皇命越界一步即视为谋逆,罗艺此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几乎都形同造反了。

      其后两日,王薄、孟海公、张金称、格谦等几路枭雄也你家出五百、我家出一千的凑了些人赶到了晋阳。至于像杜伏威、萧铣、沈法兴、薛举等因为路途遥远或交通断绝无法派兵来的,也派来了代表以示支持。反正不管怎么说,几路大军加在一块有近三万人马,成天围着晋阳城要求开城、放粮、让路,搞得李建成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可是几天后晋阳城又来了一个信使。这个信使一来,李建成二话不说立刻开城放粮让路,把各路“义士”喂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然后毕恭毕敬的送其上路。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李建成这么服服帖帖?当然是皇帝杨广。

      元月十一,留守晋阳的李建成收到由越王杨侗代转来的圣旨,敕曰:“今有民间义士名杨霖者,念皇恩秉节义,慨然募民以抗突厥,朕深慰之……特破格任命义民杨某为通议大夫、右备身府果毅郎将,统率本部骁果。”

      义民杨霖?通议大夫?右备身府果毅郎将?统率本部骁果?

      就在一个月前皇帝传给宋老生的旨意里边还把如今这位“义民”称之为“心腹大患”,要求老宋“除恶务尽”呢,怎么转眼间态度就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假装不认识杨霖这个大反贼了,还把他捧为“义民”并加官进爵了呢?

      其实这事还真是冤枉了杨广,他早就不理政事了,哪知道杨霖是哪根葱?这些好事都是替皇帝草诏内史侍郎虞世基干的好事。老虞虽然涉嫌谄君欺君,而且经济问题似乎也挺严重,但是在这个年代也不能算是个坏蛋,最多是有些贪生怕死而已。老虞身为隋臣当初命令宋老生剿杨平叛并没有什么问题,如今假装又不认识杨霖了,还把他奉为“义民”大肆封赏更是为了大隋——如今朝廷偏安于东南一隅,威望和影响日渐式微,一旦突厥犯境之时,朝廷仍然在大肆围剿自愿抗突的“义军”一事传扬开来,势必使得天下人对朝廷更加离心离德。所以老虞情急之下灵机一动,便有了给杨霖加官进爵以封其口的这个好主意。

      “果毅郎将是个什么官?我怎么没听说过?皇帝不会是随口编出个空头衔来糊弄我吧?”

      一听说自己升官了,杨霖哪还顾得上继续装死?蹭的一下从榻上蹿了起来,用唯一完好的那只左手抓住他老丈人就盘问开了。

      李渊鄙夷的白了一眼这个又骗了他一回的女婿,见人家面不改色,只得无奈的说道:“陛下在江都募民为骁果,在左右备身府设折冲郎将和果毅郎将领之,这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哪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宋老生嘿嘿一笑,阴阳怪气道:“杨郎将,这个果毅郎将可是从四品的武官,你从无品无级到从四品,这是连升了十一级呀!在我大隋朝堪称空前了,老夫这个河东西路行军总管就是临时的差事,做不得数,这样说来,你倒是跟老夫这个虎牙郎将平级啦,恭喜恭喜!”

      杨霖考虑问题的角度永远跟别人不一样,这回也不例外,立刻抓住宋老生追问道:“老宋,我记得你这个虎牙郎将是个副职,你还有个上司叫什么虎贲郎将,莫非我这个果毅郎将也是个副的?”

      宋老生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道:“不错,你果然是个副的,你的上司应该叫折冲郎将。唐公,你可知朝廷派了哪个不怕死的来给杨郎将当这个折冲郎将啊?”

      李渊微微一笑道:“文书中说,调左骁卫鹰击郎将尧君素为右备身府折冲郎将,即日率本部人马到任。”

      宋老生闻言哑然,半晌不发一语。

      杨霖有些诧异的问道:“老宋,莫非这个尧君素有什么蹊跷?”

      宋老生长叹一声,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尧君素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你要当他像老夫这般好欺负,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此人小老夫几岁,跟老夫一样在陛下潜邸之时便侍卫左右,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果说老夫是不谙官场之道从而仕途艰难的话,那么尧君素就是大隋官场的一条搅屎棍,任何不利于大隋和陛下的人和事都被他视为大敌,屡屡与权贵发生冲突。要不是有陛下护着,这老家伙坟头上的草都能有一人高了,即便如此他也只混出个从五品的鹰击郎将,连老夫都远远不如。

      让这个犟老头来管你,陛下真是英明无比算无遗策啊!小子,我要是你的话,要么干脆一刀把这个尧老头剁了,从此造反到底;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当乖孙子吧,哈哈,想不到你这个滑不留手的小子也有今天!”

      尧君素,尧君素——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啊?杨霖把脑袋想得生疼,终于想起来了。在前世,尧君素作为河东通守(指河东郡的郡治河东城,又称蒲坂——作者注)据城固守,宁死不降,直到长安都被李渊攻陷了,河东城仍然屹立不倒。直到一年之后河东城粮绝,城中百姓易子而食,尧君素仍然不肯投降,直到被手下人杀害。这种能让史书评价为“然则死有重于太山,生以理全者也,生有轻于鸿毛,死与义合者也。然死不可追,生无再得,故处不失节,所以为难矣”的大神,杨霖要是敢一刀剁了,不说遗臭万年,起码也得迎风臭出十里地。可是面对这头宁可射杀妻子也不改初衷的老倔驴,难道只有忍气吞声一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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