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亲兵来报,百姓开始的时候只是在远处畏畏缩缩的观望,后来有个胆大的泼皮蹭过来抓了一把粮食就跑。值哨的将士拦住他,还没等那个泼皮跪地求饶,将士们便热情的给他扛过来一大口袋粮食。有人带了头,而且非但没倒霉,还得了好大一个彩头,饥寒交迫的百姓们便没了继续观望的心思,一拥而上哄抢物资,现场极度混乱,差点出了人命。后来还是那些白胡子老头呵斥住了众人,又使人维持秩序,这才没出了乱子。仅仅一个下午的工夫,五千多石粮食、几百匹麻布和一千多贯钱几乎被一扫而空。有意思的是,几乎每个领到财物的百姓临离开时,都狠狠的啐了秦元凯一口,要不是被白胡子老头拦着,这家伙肯定被活活打死。即便如此,本就快冻僵的秦元凯身上再裹了一层又厚又恶心的冰壳子,竟是活活的给冻死了。
房玄龄有些于心不忍,劝谏道:“统领不喜此人,撵走也就是了,何必置他于死地?今日开此恶例,恐为后来者警,不利于统领招贤纳士啊!”
杨霖一脸无辜道:“什么叫我置他于死地?我只是把他绑在那儿,任由他治下的百姓处置。要是他平日里善待百姓何至于如此下场?啧啧——这位大名士被乡亲父老一人一口唾沫活活啐死,这种死法怕是前无古人吧?老房老杜,你们都是饱学之士,能否给小弟解说解说?”
杨霖此人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对比他学问高、见识长的一概看不顺眼,*裸的嫉贤妒能,极尽挖苦诋毁之能事。房杜等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跟他斗嘴都斗腻歪了,自然懒得理他。杜如晦转而问道:“你非得来祁县钓什么鱼,现在祁县也来了,你也该掀开老底,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老杜你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我是要去嵩泽钓鱼,不是在祁县!”
“少绕圈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你!”
“老杜你就欺负我吧,就你那把老骨头还抽我?也就是本统领不跟老人家一般见识,换个人你试试?三两下就把你拆散了,还不负责组装回去……”
“玄龄兄,且守住后门,老夫倒要看看今天到底谁拆了谁……”
“停停停——算我怕了你还不成?我招、我从实招来行不行?来人啊,上地图!”
杨霖拉着气咻咻的杜如晦和房玄龄来到地图前,沿着太谷、平城、祁县和文水划了一条直线,得意洋洋的问道:“二位老兄,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房玄龄素有急智,只沉吟了片刻便道:“你这是在造声势给宋老生看?”
“没错!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把河东一分为三,南北两头的王仁恭和宋老生其实都在盯着我那位老丈人。王仁恭咱们先不去管他,宋老生名义上被皇帝关在了西三郡,但是据我大舅哥说,这家伙的斥候探马已经放到了龙泉和西河两郡,还借口高昙晟不安分,分出五千兵马出临汾、直抵沁源。可以说现在河东的南七郡尽数落入其手,你们说这位老哥想干吗?莫非也要学我老丈人造反?”
“宋老生定是身凭皇帝密旨行事,否则给他几副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杜如晦一言而断。
“就是嘛!我一直琢磨着,要是我老丈人真敢不安分,宋老生压根就不用等什么皇命,手下大军旦夕可至。只是这回老丈人还没动静,我这个当女婿的先蹦跶出来了,于是乎就把宋老生弄得有点迷糊,否则早就杀过来啦!别看他现在还没动静,但是我敢保证榆次失守、高君雅全军覆没这些事他早就知道啦。我还怕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沿着平城到文水这一条线,在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一趟武装大游行,这回怕是他不想来都不行了。我估计着宋老生的本部人马起码已经进了临汾,沁源的那支偏师嘛,由上党北上有高昙晟挡道,处理起来太麻烦,我判断他们会在西河与主力会师,就是不知道他们要走平遥呢,还是隰城?”
房杜二人眉头紧锁,盯着地图瞅了半天,杜如晦才狠狠的一指头戳在地图上道:“宋老生必走平遥!”
杨霖抬头目视杜如晦,问道:“又是蒙的?”
杜如晦作势要打,口中也斥道:“说你是纸上谈兵都是抬举你!隰城方向直到文水一路俱是山地峡谷,大军行动不便又极易中伏。而且宋老生麾下都是骑兵,在如此复杂的地势下,十成战力能发挥出三成就不错了,宋老生是百战宿将,除非是急昏了头或是发了疯,否则怎么会走这条路?还有,既然宋老生要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果然有理,小弟受教!说到下一步,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我要钓鱼啊!”
“还钓!信不信我一会儿就把你吊到旗杆子上去?”
“是钓不是吊!老杜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了,我不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宋老生这条大鱼脱钩跑到别处去可怎么办?”
“哦?你打算把宋老生引到祁县尽歼之?”房玄龄的兴趣被杨霖勾上来了,显得有些兴奋。
杨霖朝他翻了个白眼:“就凭咱们手底下这五千个笨蛋要尽歼宋老生?是我听错了还是老房你脑子进水了?”
“那你在这里钓的哪门子鱼?”
“就你俩这样的还号称是我的谋士,光拿工资不干活……哎哎别动手啊——我错啦!好吧,我承认我从来没给你俩发过俸禄……你们说我要是不在宋老生的眼皮子底下瞎折腾,这老哥要是迷了路一路北上怎么办?侯君集那家伙手底下就一千人,虽说龙山险要,他又不缺粮械,但是能挡住晋阳那边三个月不能南下我就烧高香了,无论如何也扛不住两路夹攻。所以我必须在这里把宋老生黏住,然后绕几个圈子把他引向榆次!”
“你打算在榆次与宋老生决战?难道你打算故技重施?”
“没错!高君雅手下一万零六百一十七人,除了战死的全成了咱们的俘虏,一个都没跑掉。宋老生知道咱们干掉了高君雅,但是在哪干掉的、怎么干掉的他上哪打听去?我早已命令盛彦师和祖君彦将上次的战场重新布置,就等着跟宋老生将那场戏再演一场。小弟不但才疏学浅,兵书也只读过半本,就学会这么一招鲜,不多用几次岂不浪费?”
“此计倒是可行。只是宋老生麾下俱是骑兵,我们都是步卒,如何做到既能黏住他不放,又不被他追上全歼?”
“我又没打算跟宋老生在官道上赛跑。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咱们的人往大野地里一撒,撒丫子跑就是了。宋老生的那帮骑兵跑一个试试?地上不是雪就是冰,冰和雪底下不知道都是些啥东西,我保证他们没跑出几里地马腿不别折,马蹄子也得跑废!话说到这里,您二位都是学贯古今的高才,听没听说过有种好东西叫做马蹄铁的?”
……
总算让房杜二位满意了,杨霖也折腾得口干舌燥、全身酸痛,干脆领着雄阔海和周大虎出了县衙,打算逛逛街。出门呼吸了一口冰凉而又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清气爽又畅快无比,于是开始满街乱窜。
看到得情况还算让他满意。他手下的兵底子不好,大部分都是土匪出身,打算让他们军纪严明、令行禁止那是做梦。不过杨霖有他的办法,下令凡是骚扰百姓、胡作非为的,除了打屁股还要被剥夺一年之内吃肉的权利。他手下那帮兵痞们一盘算,抢俩钱花、调戏调戏大姑娘啥的虽然挺爽,但是还没法跟一年没肉吃相比,所以表现得还算老实。个别管不住自己的贼手和小兄弟的,现在都被挂在旗杆子上当腊肉晒着呢,所以县城里边的秩序还算井然。
结果兵痞们老实了,杨霖又手痒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是纨绔,是二世祖。身为纨绔和二世祖,不欺压一下良善、不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简直都没脸出去见人。虽然这些坏事有个叫安霖的好像都干过,不过那时候他的本尊还在二十一世纪当良民呢!为此他除了担了一个恶名,还被女侠姐姐李蔓珞满世界的追着砍,所以他一直对此愤愤不平,偏偏又找不着人说理去。等他继承了安大少的身份,非但纨绔和二世祖当不成了,还悲催的除了被追杀就是被欺负。这全天下除了他杨霖,不管是当主公的还是当老公,哪个不是威风凛凛而且予取予求?更别说无论家里家外都是手握生杀大权,号令一出莫有不从。他可好,家里养了一窝母老虎这事他认了,毕竟是他自找的。但是他的这帮手下也一言不合就翻脸,甚至连打带骂的算怎么回事?难道老子天生一副小受相,人人都忍不住要欺负一下下?连房杜都这样了,于是杨霖打定了主意,将来要是遇见魏征那个“千古人镜”,啥话不说第一件事就得把他弄死!
他正算计着找谁欺负一下,还别让人抓住说他违反了自己定的军纪,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杨霖记得自己颁布的军纪里边有一条是不得欺凌调戏妇孺,那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就没事了?可是妇孺的“孺”字是不是指小孩子这事,他那颗草包脑袋就死活分不清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他贱兮兮的笑着,又翻出了一块麦芽糖,准备贿赂一下小朋友,顺便捏一把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蛋,谁知又被那个妇人一把夺了过去,不过这回倒是喂进了孩子的嘴里,还呲着一口大黄牙朝他嘿嘿傻笑。
杨霖看着那个把麦芽糖舔得口水鼻涕糊满脸的小朋友,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恶心,那个丑巴巴的黄脸婆他又实在下不去手,正在犹豫是否就此放弃他的调戏大业,突有亲兵来报,说是唐公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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