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很大,从开始点燃到火势浩大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
大火从山脚点燃,随着风势迅速烧到山腰,直逼山顶而去。阿久津慧看着漫天的火势暗叹一声:“千叶野吉要完了!”
扭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阿久津慧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恐惧且心寒。
为了这五千甲士,对方谋划了数日,一步一步将千叶野吉引入了地狱。
千叶氏族的一万披甲武士难以匹敌,近身作战能够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阿久津慧是知道的。她也曾经想过该如何克制这群武士,最后想出了两个办法,一是集结优势兵力围而歼之,起码要三万以上的武士才能将其消灭,但是若是这一万甲士若是想跑三万人也留不住。二是用弓箭仆射,不给对方近战的机会,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将其全部歼灭。
放过烧山这个法子,阿久津慧从没有想过,或者说她从来没敢往这方面想。因为倭国多山,倭人认为每座山上都有神灵,对山非常尊敬,所以倭国战乱不断却极少有烧山的情况发生。
更何况这个法子委实太狠了一些,不过,也很…奏效。
整座山犹如一座火山,山上传来阵阵哀嚎,山脚下已经被燃成了一片灰烬,只有一些大树的枝干还在燃烧,冒出浓浓的黑烟。山腰的份火势还很大,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火人”从大火中逃出来,哀嚎几声后就倒地不起了。
千叶野吉狼狈不已,身上的衣服被路边的树枝藤蔓跨破,所以显得破破烂烂,脸上汗水混合着黑灰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流浪已久的乞丐。
他跟着几十个武士一直在跑,往山顶上跑,哪怕他已经筋疲力竭了也不敢停留片刻,身后一股滚烫的气流传来,几个落后的武士瞬间被火海吞没,千叶野吉扭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武士已经变成了“火人”在哀嚎,在呼救。
千叶野吉发出一声怪叫,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半个时辰前他手下还统领着家族里最精锐的五千甲士,半个时辰前他还追着丰臣顺义如同追着一只丧家之犬,然而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掉了他的一切,就如同一场噩梦。
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从进入这片山林开始的吧,起先他还志得意满,以为自己将丰臣顺义围困了起来,所以他命令手下慢慢搜索,务必不能放过一个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扭头,然后惊叫了一声,所有人扭头看去,大火滔天,令人胆寒,快速扩散过来的滚烫的浓烟让所有人快速地往山顶上跑。
千叶野吉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这山下的大火到底是谁放的,是丰臣顺义吗?他明明就在山上,若是让人放火他自己不是也会被烧死吗?难道他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千叶野吉咬了咬牙加快速度,心里对丰臣顺义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发誓等到达山顶见到丰臣顺义后一定要亲手杀死他,即便自己死让他为自己殉葬。
快速地奔跑没有给千叶野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开始围在他身边还有上千人,但是后来只剩下几十人了,其他人要么跑得慢被火海和浓烟吞没,要么就是被后面的人推拥倒地,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不是千叶野吉跑得快,而是他身边的武士一直在搀扶着他跑。
终于,山顶到了,一道峡谷如同死亡的深渊吞没了残存武士的生机和希望,所有人都面色惨白,不少武士无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还有几十人无助地看着千叶野吉,希望他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丰臣顺义呢?
千叶野吉放眼望去,山顶周围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甘心,又仔细查找了一番,山崖边几条栓在树上的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反而更加冷静起来,他将绳子拉上来,绳子另一头有切断的痕迹,根据绳子的长短,他判断丰臣顺义一定不是顺着绳子下了山崖,而是用绳子连接起了两边的山崖,用了某种方法通过绳子到了山崖的另一边,然后砍断了绳子。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充满了千叶野吉的胸膛,他发现自己被耍了,而且被耍得很彻底,智商被碾压在地,碎成了渣沫。
他回头看到几十双眼睛希翼地看着自己,大声道:“你们看,火势越来越小,只要我们快一点闯过这片火海就能活下来,现在留在山顶等到火烧上来的时候只有死路一条,谁愿意跟着本将军闯过去?”
几十个武士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闯过这片火海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很可能像不久前的同伴一样葬身在火海之中,所以即便千叶野吉发话,他们也犹豫起来。
“倘若我活了下来,你们都将成为千叶氏族的有功之臣,活下去就会拥有数不尽的钱财和女人,即便你们死了,我也会善待你们的家人,他们会有很多赏赐,一辈子吃穿不愁!”
千叶野吉脸色涨红,他拔出刀指着一个方向,道:“现在,冲过去!”
一个武士咬咬牙冲了过去,其他武士见状也拔出刀冲了过去,他们现在没得选,若是千叶野吉死了,他们即便活着回到家里也会是一场灾难,到时候死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家人,所以哪怕前面是火海,他们也要冲过去,为千叶野吉闯出一条活路。
当然,若是能够活下去就更好了!
……
……
太阳偏西,夕阳残照。
整座山都变成了黑色,大火烧到山顶后渐渐变小,山上四处冒着烟,一些树干还在燃烧着,不知会烧到什么时候。
阿久津慧抿了抿嘴唇,神情麻木,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逃下山,她知道在这么大的一场火下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不关心千叶野吉的死活,她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她坐在马上不敢动弹,所以此时双腿两侧特别疼痛,腰背也像要断了一样。她小心翼翼地底下身子趴在马上,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曹斌默默看着这一切,从发令点火到火势浩大,再到大火慢慢熄灭。他看了看天色,确定没有人下来以后就要下令回去。
“咦,竟然还有人活着……”
阿久津慧闻言错愕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快速地从山上飞奔下来。他全身发黑,脸上沾满了炭黑,手上还紧紧拿着一把刀,边走边挥刀砍着前方还未烧尽的树枝藤蔓。
从第一眼起,阿久津慧就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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