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并不是整日不长脑子地招惹是非,相反,他们都非常有眼力劲,或多或少都有点趋利避害的本事,知道什么人能欺,什么人不能惹,能够欺压的人哪怕下手再狠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能招惹的人哪怕让他们跪地求饶也毫无心理压力。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会,但是必须要有眼色,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周知府的儿子和城北张家的公子这一次却看走了眼,不仅调戏了监察御史的女儿,还恶心了徐小公爷,最主要的事触怒了某个小心眼的人。
所以曹秀才最近很忙,忙着挖一个足够大又足够深的坑来埋两位纨绔子弟。
两天之后,一张鎏金的名贴出现在知府公子周兴和城北张家公子的桌子上。
鄙人潘富贵,诚惶诚恐送上请帖,欲二十二日晚间子时具饭百花楼,候请公子贵人赏脸,款契阔,敢幸不外,厚礼相备。
———右谨具呈,苏州盐商潘富贵敬上。
语气诚恳,态度卑微,让人看了感觉如果不赏脸主人家就可能会上吊自杀。这样的帖子对两位公子来说太常见了,无非是外地富商来到扬州府做生意,想要寻求一个靠山。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位公子每次都欣然前往,因为每一次都能拿到厚礼。
外地富商就是这样,刚到某一个地方总是要结交当地的权贵和商人,三教九流,在他们的支持下做生意,才能不受排挤,才能占据一席之地。
当初潘富将生意从秦阳县扩展到扬州府的时候便是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这样才堪堪站稳脚跟。
知府大人的公子周兴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想起父亲两天前对自己的态度,便会满腔怒火,以前父亲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一句重话,谁知两天前竟然打了自己一巴掌,并让自己闭门思过,周公子至今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想到这里,周兴的眼中满是怨毒,若不是因为那个女子,自己也不会这样,甚至得罪了徐小公爷。监察御史的女儿又如何,倘若有机会,使上一些手段,定教这个贱人知道本公子的厉害。这次正好可以去百花楼泄泄火,听说最近来了两个清倌人,模样和身段都是极好……
百花楼是扬州府有名的青楼,它位于百里坊北侧,楼子建造大气典雅,背后还看着清流河,据说背后有江南某位封疆大吏的背景,掌柜又懂得经营,一两年时间便成为扬州府最贵最有名气的青楼,和云天楼一样,是扬州府内有名的销金窑。
百花楼内有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内设松、兰、竹、梅四院,每一院都有一位风华绝代的院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堪称才色双绝,最重要的是气质非凡,各有各的特色。
在百花楼里,即便有再多的银子,等闲也不得一个院首。曾经有外地富商出资万两白银想要见四位院首一面,谁料四位院首一个都没有同意想见,最后富商灰溜溜地离去。
百花楼以清幽典雅著称于扬州府,和杏花楼,宿花楼并称“扬州三楼”,在整个江南都非常有名。
夜晚掌灯时分,聚德茶楼二楼雅间内,曹唯身穿黑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随意的敲打在桌面之上,双眼假寐,背靠在椅子上,嘴里还唱着十面埋伏。潘富坐在曹唯对面,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眼睛时不时地瞅一眼窗外,对面便是百花楼。
“都准备好了吗?”曹唯突然开口问道。
潘富笑道:“都好了,就等着两位正主入坑,今晚恐怕有好戏看了。”
“谨慎一点,不能出了差错,若是打草惊蛇,以后便不可轻易下手了。”
“贤弟放心吧,这次我安排的都是家里安置在扬州府的好手,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曹唯闻言,心里安定了不少,潘富虽然看着痴肥憨厚,实际上办事十分牢靠,否则也不会挣下这么大的家当。
这两位纨绔子弟既然招惹了不能招惹的存在就必须得到教训才行,倘若只是冒犯曹唯,那么即便指着曹唯的鼻子骂娘,曹唯也有可能当作犬吠,一笑而过,若是狗的主人拿出银子,那么曹唯很乐意地笑纳,并且欢迎下次再来冒犯,毕竟在曹唯那里,银子的面子比人的面子大。
然而,倘若有人对梅轻柔动歪心思,那可就不是五千两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了,梅轻柔的天真善良以及小小年纪就故作成熟让曹唯对她特别心疼,早已经将其当作了亲妹妹。
“贤弟,我们这样做会让这两位公子身败名裂的,说不好还得羞愧自尽。”
“怎么?潘兄于心不忍了?”曹唯看着潘富,打趣道,他可是知道潘富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在坑人的时候喜欢带着他。
果然,潘富满脸兴奋,脸色通红道:“不是,我就是感觉好兴奋,以后有这种事还要带着我。”
“……”曹唯暗暗想道,这家伙果然是一个坏胚,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潘兄,今晚过后,安排所有参与此事的人离开扬州城,以防被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还有,潘兄也要退回秦阳县,等风声过了以后才能再来扬州城。”
潘富见曹唯神情严肃,再一思量,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再待在扬州城了,于是点头称是。
曹唯见潘富点头同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死胖子在这里没几天便唆使轻柔逛青楼,近墨者黑,莫过如是。
约莫一柱香后,窗外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曹唯猛地睁开了双眼,嘴角露出邪恶而神秘的笑容。
猎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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