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知道他这聚集平生之力的一掌,在白胜那里根本不是事儿,白胜既然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他上一次八成功力的偷袭于无形,就一定能够化解他这十成功力的奋力一击。
方腊不知道的事情,场上众人当然也不知道,而且人们都以为白胜已经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是方腊的对手。
然而人们却又不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胜伤是真的伤了,却只是皮肉之伤。
人们只看见白胜后背的肌肤受创,伤口肌肉自然外翻,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却不知人家白胜自有内力疗伤之法,可以分分钟愈合创口。
更何况人家的血液里还富含草本精华、天然植物因子,就是火尖枪造成的继发性血小板减少症都能瞬时痊愈,少林罗汉阵打出来的一指气剑又算得了什么?
人们不知究竟,方金芝当然也不知道究竟,只看见她父亲双掌遥遥作势,便知这是要对白胜下毒手。别人不知道方腊这螺旋九影的落点所在,她这个当女儿的如何不知?何况她本人也练有这门绝技,只是不如她父亲的境界高深而已,她由此更加清楚父亲的掌力有多么沉厚,她认为这掌力绝不是“重伤之下”的白胜所能抵挡的。
她几乎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用说话的方式来阻止父亲出招,在这紧急关头本能地使了一个滑步,身形就绕到了白胜的右侧,搂住了白胜的右臂。
她的意图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父亲的攻击路线,迫使父亲撤回这两道掌力当中的一道,而剩下的击向白胜身体左侧的那一道掌力,就只能靠白胜自己应付了。
白胜见状并未阻拦,他明白方金芝的好意,心下感动之余,只轻轻说了一句:“金芝你闪开。”
当此情形,在他和方腊之间是否有方金芝存在,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就算方腊继续将掌力拍到实处也没有什么要紧。
没有方金芝挡格,他能够化解方腊的掌力,有了方金芝的挡格,他照样能够化解方腊的掌力,而且可以保证自己和方金芝不会受伤。
他之所以要让方金芝闪开,是因为他担心灵兴那边会趁火打劫,他隔着方金芝对付方腊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若是隔着方金芝对付方腊和灵兴以及那三个老和尚的联手可就不行了,保不齐就会顾此失彼。
他已经被灵兴趁火打劫一次了,还吃了点小亏,虽然是小亏,他也不想再吃第二次。所以在呼唤方金芝的同时,他也用武魂盯着灵兴那边的一举一动,只要那边再有指手画脚的动作发出,他第一时间就会把方金芝转移到更加安全的位置上。
再说方腊,在方金芝身形甫动之时,方腊顿时大惊,虽然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一己之利可以罔顾亲情,却也没到亲手杀害女儿的地步,眼见女儿挡在了右掌拍击的位置,便怒问一声道:“金芝你这是干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怒问,但是这句问话的意思在场之人都能够听懂,方腊没有说出来的下文就是:白胜都把你给休了,你还护着他?
方腊在怒问的同时,就想回撤右掌的掌力,却不料就在此时,一股更胜于自己单掌力道的巨力横刺里袭来,同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方教主且慢!”
说话的是周侗。
打出掌力的也是周侗,却不是为了袭击谁,而只是为了阻挡方腊的掌力。
接下来的一句话是,“老夫要亲自清理门户!”
但是还没等他把这后一句话说完,场上形势已经发生了剧变,他拍出去的掌力与方腊的两股掌力同时发生了碰撞。
此时方腊的掌力是一正一反,右边那道掌力继续袭向白胜的左侧,左边这一道却因为方金芝的阻挡而陡然撤回,在这丈许方圆的空间里,方腊自己的两道掌力本来已经形成了一个漩涡,这漩涡就好像是填满了火药的火药桶。
而周侗这一掌劈进来,就成了点燃火药桶的那根导火索。
“轰”!
这或许是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武林之中高手对决时所发出的最大的一记响声,至少在场的人们不论老幼,都没有见识过如此剧烈的撞击。
在这撞击声爆发的同时,大殿中央的白胜和方金芝倏忽隐没,隐没在了一团尘雾之中。
大殿里的地面都是天然青石铺设,千百年来历经少林弟子演武较技都没能损坏,只不过在上面留下了一些凹陷,那是少林弟子练习站桩所致,实可谓历经了千锤百炼而未损毁,然而此刻却被这一碰撞产生的毁灭性的力量炸成了齑粉,可见这力量的可怕。
粉碎的石屑形成了大量的尘雾,将白胜和方金芝的身形吞没其中。
方腊见状不禁勃然大怒,转过头来冲着周侗就喝了一声:“你干什么?”这一瞬他考虑的不是他女儿的死活,而是极有可能被女儿带在身上的两册秘籍是否会被炸毁。
但是这话听在周侗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一下很有可能把人家的女儿给打死了,人家急怒交加也是应该的,所以解释道:“这白胜一度打着老夫御拳馆的名义招摇撞骗,老夫忍了他很久了,却不料他先是叛我族类,后又杀我同门,老夫当然要清理门户!”
说到此处,才想起说来说去也没说到人家女儿的性命上,赶紧一脸歉然地补充道:“真是对不住,老夫也没料到咱们两人的内力相撞会是这样的结果……”
场边众人原本被这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呆若木鸡,此时听了周侗一番说辞之后不免心想:你还清理门户?这么强悍的掌力,连青石砖都给炸碎了,白胜还能活着么?
不要说白胜已经“身负重伤”,就算他好端端的毫发无损,又如何能在这样的掌力之下逃出生天?难道说他的身体比青石还要结实不成?
同样的,石头都被炸碎了,那两本秘籍还能保全么?方腊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因而此刻他急于知道女儿身上那件宝贝是不是被炸毁了,而此时尘雾弥漫,白胜和女儿的死状尚未显出,当即怒斥周侗道:“你要清理门户我不管,可是你连朕的女儿也给杀了,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明明是关心女儿身上的物品,却还要拿女儿的生死来追究周侗,不然又该怎么说?
周侗怎知就里?只惨然道:“这个真的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老夫也没料到令爱会在这时候扑到白胜的身前,……”
不论是周侗还是方腊,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两个的掌力已经不是第一次交锋了,第一次是在汴京太师府,但那一次只不过是彼此之间的试探,两人都是浅尝辄止,并未施展全力,都将太师府的沙土地轰出了一个大坑。
但是这一次碰撞的结果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人的掌力能够形成如此强大的力量,周侗说得都是实话,方腊并不怀疑,只是暗暗在想,这或许是自己新近练成的内力所独具的威力。
由此他更加认定那两册秘籍已经灰飞烟灭了,却不肯就此罢休,总要从肇事者身上捞回一些好处来才是,想到此处,就准备以女儿之死为由对周侗展开追究。
就在这时,场中的尘埃却已渐渐落下,露出了趴在灰尘之中的两个人来。
其实那只是两具尸体罢了,此刻这方地面上已经全是青石碎屑和尘土,两个人被埋在了石屑和尘土之中,隆起为两具人形,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命尚存的迹象,人们看不见他们的脸孔毛发,更看不见他们的衣物和肌肤。
“白胜!”
到了这个时刻,萧凤再也忍不住了,失去了老公,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不想活了,当然就懒得再保持什么伪装,哭喊的声音都还原为女声,一边哭着一边扑向那灰尘中的尸体。
场周众人以及少林和尚已经麻木了,这少林寺里究竟进来了几个女的?什么少林寺不许女客入内?简直就是个笑话。
方腊也暂停了对周侗的追究,目光关注在那灰尘中的两具尸体上面,心想:还是先证实那件宝物是否被毁才是最重要的,万一那东西被白胜和女儿的身体遮挡得以保全呢?
想到此处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疑问顿生,这青石都炸成齑粉了,为何这两具尸体却依然可以保持人形?于是心头顿时火热起来,兴许那两册秘籍还真的没事!
萧凤扑在了“尸体”上面,悲声大作,吸引了包括方腊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场上众人尚在惊异,谁能想到这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名字叫做冯柏的武林高手竟然是个女的?而且看样子,这女的很可能也是白胜的妻妾之一,这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萧凤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趴在“尸体”上放声痛哭,“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第一次不知道躲开,第二次还不知道躲开,你傻啊?”
听她哭的如此悲伤,众人都不禁心生恻隐,均想:她说的对啊,不论是灵兴偷袭的那一次,还是方腊攻击这一次。这两次只要躲开一次,白胜就不至于命丧当场。
忽然之间,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哭什么啊?你老公还没死呢!等我哪天真死了你再哭也不迟,到时候你要是不哭,我可不愿意你!”
人们顿时大惊,这声音来自大胡子女人的身下,从那片尘埃中发出,全场众人都吓得变了脸色,这不是白胜的声音么?……是人还是鬼?
萧凤哭声骤停,刚想拨开白胜身上的尘土,却听白胜说了一句:“扎死我了!”
人们闻言更加惊惧,没错,是炸死你了,可是既然你都被炸死了怎么还能说话?是你的鬼魂在说话么?这一瞬大殿里的灯火都好像黯淡了下来,多了些阴森恐怖的意境。
萧凤却知道白胜说的是她身上的软猬甲扎到他了,不禁惊呼一声,连忙站起。
就在萧凤站起来的同时,她身下陡然刮起了一股旋风,这旋风刮得奇异,将这一方石屑灰尘全部卷起,不留一粒,却又才起便歇,就好像这旋风是专门为了搬运这些尘埃而来的,将那些石屑和尘土堆在了一旁,比用扫帚扫的都干净利索。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场中那堆尘埃被旋风挪到了旁边,现出了白胜裸露的后背和他穿着裤子的下肢,竟然没有半点尘埃沾染其上。
非但没有尘埃沾染在他的身上,就连先前那一横一竖十字交叉的两道血口也不见了,难道是被尘埃给粘合上了?这可能吗?
却见白胜缓缓起身,伸手拉起了压在他身下的方金芝,这两人竟然都是活人!而更加令人震惊的却是,方金芝原本躺卧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块人形的石头,这分明意味着刚刚那下激烈的爆炸、对白胜身体覆盖下的一切都没有构成损伤!
方金芝没事!她身下的石头也没事,而在白胜身体覆盖周围的石头却都被炸碎了。
白胜当然也没事,在这种时刻尚能跟老婆打情骂俏的男人,能有什么事?
不知何时,方金芝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当真是艳若桃李,人们在羡慕嫉妒白胜艳福的同时,发现方金芝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甚至也没有生出愤怒,而是满脸通红,似乎很是窘迫,又似乎有些害羞。
当即就有不少人对白胜生出了佩服之心,看看人家调理的后院,跟一个老婆打情骂俏,另一个不仅不吃醋,而且羞答答的。
没有人知道方金芝的脸红是因为刚才被白胜压在身下的时候,白胜给她说了几句仅限于夫妻之间才能说的悄悄话,说得她身体的某处都有些异样了。
此时白胜给了方金芝一个眼神,意思是别想了,回头咱们睡觉时再想,说道:“你跟萧凤到那边等我,待我解决了这些幺麽小丑,咱们就夫妻三三把家还……”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伸出一根食指,挨个指了指周侗、方腊和灵兴三人,冷笑道:“不是想杀我么?你们一起上来好了,也别弄什么五局三胜,咱们就打这一场,一揽子解决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