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是真疯也好,装疯也罢。好奇心挡不住饥饿和劳顿,总之吃饭睡觉才是首要的事情,便不再有人关注他干这傻事,各自分头去忙了。
看见别人散去,宋军乙也从另一名挖好了野灶的士兵手里借过来一柄铁锹,跳入坑中与白胜一起挖掘,一边挖一边问道:“看来你认为山中这伙贼人擅长远攻,是不是?”
白胜惊得停了下来,看鬼一样的看着宋军乙,好一会儿才问:“兄弟,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弟弟啊,打小我就知道哥哥你的心意……你看,这样挖成不成?”宋军乙却不停手,反而征求白胜的技术指导。
宋军乙没有看错,白胜挖的是战壕,或称掩体,是后世里机关枪都打不进来的野战工事。
坑并不太深,人站在坑中,胸口与地面平齐,但是坑内在小腹以下的高度,却有横向的拓展,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有可能使出的抛射攻击——只需躲在坑中的横洞里面,除非制导导弹才能打得进来。
但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当然没有制导导弹,所以白胜挖出来的战壕是万无一失的地下掩体。
白胜见他继续装晕,就只好继续开挖,除了他和宋军乙的身位,他还想给黄裳的老婆孩子挖出点空间来,虎起了脸低声逼问:“别跟我扯淡,你绝对不是宋军乙!”
宋军乙笑道:“那你说我是谁啊,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看可好?”
白胜无语。
忙碌的人们当然也看见了宋家兄弟俩一起发疯,却没人再做理会。
这两人挖起壕沟来事半功倍,进展极快,远胜平常工兵,挖出一条足以容纳十人的战壕,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甚至没耽误自己吃饭。
白胜干脆端了一只行军锅来,那锅里剩下的烩饼就是留给他们的,正宗河南风味,兄弟俩守着锅沿吃的很香。
夜色更浓,而山谷中的林梢却少了那弯应有的新月,吃过饭的士兵已经就地铺了干草歇息,战马都被拴在了山坡上的树上,王文斌钻进了他独享的军帐里睡觉,黄裳的家眷也回到了车上安歇。
只有白胜和宋军乙并肩坐在壕沟的边沿,手里拿着弓箭,在听宋军乙小声讲解射箭的要领。
光有壕沟肯定不行,如果没有反击的手段,敌人只需掩杀上来,跺跺脚就把两人活埋了。
“……箭羽离弦的那一瞬间,你必须屏住呼吸,同时必须保持持弓臂的平稳,寻常箭手在开满弓时比较吃力,持弓臂就会颤抖,这样射出去的箭矢准头就差了……”
“嗯,我记住了,但是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学习的是如何把仰射当做平射来瞄准,你想啊,如果有山贼来袭,他们是不是会出现在山头或者是山谷周围的峭壁上?”
“那倒是,不过我觉得他们若是在靠近山头的位置出现,你我都是没有办法还击的,就只能藏在这沟里了。”
“为什么?”
“因为弓不行。我看过了,配给我们的弓都是一石弓,这样的弓就算抛射,最多也只能射到三百步远近,若是平射,二百步就是极限了,可若是以山头附近的目标为箭靶,这山头至少也有七十丈高吧?我目测根本射不到……”
经过宋军乙一番讲解,白胜才知道,中国古代的弓分为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乃至传说中的九石弓。
宋代的一石是92.5宋斤,相当于后世的120市斤即60公斤。也就是说想要开满一张一石弓,需要两臂至少具有百斤以上的拉力。
莫说是三石弓及以上,就是二石弓,世上能够将其拉开张满的人都不多见,三国时期的名将黄忠在老迈之时就曾以能开二石弓而自豪。
所以说,但凡能够开满二石弓的人物投入军旅,就绝对是将官之才。
至于传说中的九石弓,除了春秋时期喜欢吹牛逼的齐宣王臭不要脸的以三石弓冒充之外,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弓,那么大概只有上古时期的后羿才能拉开了。
眼下若是用一石弓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射向峭壁山头,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那么大致只能射到五十丈左右就会力尽掉落,所以根本谈不上瞄准了,因为射程达不到。
山谷里的夜风果然比外面小得多,初冬的山野万籁俱寂。沟沿上的两人终止了有关弓箭的话题,开始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白胜叫了一声:“哎哟,我肚子疼,哎哟不行了,我得方便方便。”边说边捧着肚子,出溜到沟里,就蹲在壕沟的一角拉上了。
“不是吧哥哥?”宋军乙大为不满,“就算弟弟我不怕被你熏着,你也不能拉在这里啊!”
“哈哈……”白胜很开心,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宋军乙终于猜不到自己想干什么了,连忙止住笑,说道:“对不起啊兄弟,实在是疼得太突然,若是去觅他处,只怕会拉在裤子里。”
“我不信!你分明在笑,你是在捉弄我么?”
白胜见谎言被戳穿,只得另撒一谎:“我不是害怕被山贼给偷袭了么,在这里拉得安全,还有你给我护法,更加拉得放心。”
“嗯,这么说还有点道理,只是……你真的有些过分,这也太恶心了。”
“嗯嗯,实在不好意思。”白胜只得道歉。
边道歉边解开牛皮护腕,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宣纸,双手将其揉搓成为一团,再展开后,宣纸变得柔软了许多,又对折起来撕成了四份,开始擦腚。
宋军乙惊得睁大了眼睛,“哥,你怎么这样擦屁股?”
话说宋朝人如厕之后,都是使用石片木片刮**儿的,刮具的形状如同后世的雪糕棒。就是尊贵如皇帝也不过用一些银质玉质的刮具,直到元朝才有人使用纸张自洁。
至于在山野之中行军的将士,更是就地取材来清洁菊花,像白胜这么干的绝无仅有,宋军乙当然看不懂。
“嗯,这些也差不多够用了。”白胜不理宋军乙的质疑,提起裤子,拿起壕沟边上那只行军锅往那撮冒着热气的便便上一扣,“这不就行了!闻不见,你也踩不到。”
“什么够用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宋军乙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很肤浅,远远够不上熟悉。
白胜很是得意,心说你终于猜不到我的心思了,“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
突然,旁边另一座山峰上传来了黄裳的声音,声音中气十足,引起群山回声阵阵:“什么人装神弄鬼?么人装神弄鬼?人装神弄鬼?装神弄鬼?神弄鬼?弄鬼?鬼鬼鬼鬼……”
没有人回答黄裳的质问,但是座座山头上却有无数灯火亮起,那灯火的颜色绝非是寻常的橘黄或橘红,而是颇为诡异的青色!
只见灯火不见人!
山谷里歇息的士兵纷纷惊起,王文斌左手提着一杆镔铁长枪,右手持一张大弓走出帐外,喝令道:“众军听真,以马车为中心,结阵,准备战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