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招来一名宫女,问道:“君上,醒了吗?”
宫女,微微欠身,答道:“不曾苏醒。”
韩忠举手一挥,宫女退了下去。韩忠,心里琢磨,道:“这个时辰,该醒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内仍不见有动静。
韩忠见天色越明,内心越着急。新君在不醒来,会误了朝会的时辰。于是,他命侍卫推开殿门,自己领着侍女急色走了进去。
穆涧,神情迷糊地看见宦者令走了过来,脸色很差。韩忠,没有停下脚步训诫穆涧。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就是唤醒躺在床榻上的新君,替他洗漱更衣。
穆涧见宦者令只是抛来一道冰冷又头疼的眼神,之后,便绕过他,直接走近新君床榻。穆涧,深深呼出一口气。韩忠见新君安然侧卧于塌上,发出粗重的鼻息声,显然赵君睡意很沉。按这种情况,赵君再睡几个时辰也难苏醒。
“君上…君上...”韩忠位立床榻,轻声喊了几次。
韩忠的声音一道又一道传来。赵雍本能的坐起身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惺无神。他见来者是宦者令,身子不听话就倒在床榻,言语不耐烦地说道:“别吵,寡人,在睡会儿。”
穆涧见国君呆板的神情,躲在一旁窃笑。
韩忠,见他这般摸样,也是头疼不已…睡在床榻上的少年,没有半点君主仪态。头疼归头疼,但事情还是要继续去做。他好不容易才将新君从睡梦中唤醒,哪能让他继续入睡,柔声道:“君上,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赵雍闻言,宛如做了一个噩梦,猛然睁开眼睛,问道:“几时呢?”
韩忠见他清醒,回道:“辰时已过,廷臣已在殿外等候。君上,要不你在睡会,我出去告诉廷臣,让他们耐心在外面候着。君上睡醒了,在去接见他们。”
“辰时了。”赵雍,瞬间睡意全无,跳下床榻。双脚落地,一股锥心的疼痛袭遍整个身体,但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对着身边几位侍女,道:“快快快,替寡人更衣。”
韩忠见状,已然成功的将新君从温柔乡中,拉了起来。举起双手,击了两掌。四名宫女快步迎了上来,为国君更衣。赵雍见她们动作太慢,不停催促她们动作快一点。
穆涧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赵雍,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现在慌了,早干嘛去了。唉,年轻啊!不知轻重。睡懒觉,也应该分个时候。”韩忠,将这些话留在了心里,带着微笑问道:“君上,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好。”赵雍,懒洋洋地道:“大令的安排,令寡人终身难忘。”
韩忠不知赵雍说话的深意,含笑道:“谢君上。”
赵雍,神色匆忙来到一名宫女面前,以冷水浇面,去除睡意。冷水接触面颊的一刹那,他清醒了几分。也许,是着急了些,动作幅度大了点,以凉水浇面的同时,水花也溅了宫女一身。宫女恭恭敬敬地端好盛水的器物,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不敢侧身躲避。任由君上溅出的水花,扑面而来。忽然,赵雍的动作停了下来,对着韩忠尴尬地说道:“大令,你先出去,替寡人应付一下廷臣。寡人,随后将至。”
韩忠顿了一下,满脸苦笑不得,道:“诺。”
韩忠走后,宫女见君上淘气十足,嘴里发出了清脆的笑音。穆涧,一边望着宦者令离去的身影,一边轻轻挪动步子朝赵雍走去,道:“君上,你昨夜明明没有睡好,怎么对大令撒谎呢?”
赵雍,无奈,道:“我能说什么。”
穆涧,道:“实话实说,最好将大令臭骂一顿。”
赵雍,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要我落下一个欺负老人的罪名吗?”
穆涧,顿了顿。怎么也不明白君上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忽见国君模样,穆涧忍不住笑道:“君上,你…”
赵雍,问道:“我怎么了。”
“哦,没事。”穆涧怕打断了国君的雅兴,也就没有将自己看见的异样,告诉他。穆涧脸上送出微笑,道:“君上,你累了,就歇息一会。让那群臣子,安然地等着呗。你看你现在,一点国君的仪态都没有。”
“你是想要我做昏君吗?”赵雍,张开双手,两名宫女手脚利落地擦干遗留的水珠。清洗之后,赵雍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续道:“等会出去,指不定大臣,会说我什么坏话。”
穆涧歪着头,不解道:“你是君,他们是臣。臣子胆敢指摘君上。这是犯上的重罪。”
“呵呵,君父留下的臣子都是有脾气的。我可惹不起。”赵雍,想着朝堂上臣子严肃的面孔,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冷气,道:“得罪了他们,以后可有苦果子吃。”
穆涧,瘪了瘪嘴唇,表示不理解。
赵雍知一时半会,跟他说不清楚,忙道:“走吧!去会会我那群有脾气的臣子。”
穆涧,瞪大眼睛说道:“君上,你就这样去见他们。他们会说你,礼数不周全。”
“有什么不对。”
“君上…你…”
赵雍见他神情古怪,命宫女取来铜镜。赵雍站在铜镜前,铜镜中有一个发丝凌乱不堪的少年,正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的着装,被水淋湿了一大片。忽然,赵雍明白,镜中的少年,就是自己。忙活了大半日,瞬间化为乌有。赵雍整个人,有点崩溃。赵雍,暗暗地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忍住。
穆涧,躲在一旁,爽朗地笑道:“我早就想提醒你。可,君上…你…”
面对这种幸灾乐祸之人,赵雍可没有给他好脸色。一边吩咐宫女,重新替自己更换新衣,一边喊道道:“你还杵在这里,快去给我探探外面的情况。”
“我这就去。”穆涧,连滚带爬地离开,嘴角不断发出笑音。
大殿上,诸臣久久不见新君踪影,私底下议论纷纷。好在,有相邦赵豹压阵,情况不是十分糟糕。李兑,走近肥义身旁,低声问道:“都过巳时,还不见君上的踪影。”
肥义,答道:“昨日大典,国君累坏了。现在,说不定尚在约会周公。”
“约会周公。”李兑,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道:“国君不怕臣子指摘过失吗?”
肥义,道:“今天是国君大行封赏之日。这些臣子,耐住性子不发作,为的就是争取留个好印象?”
李兑,点点头道:“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能否在朝堂站稳脚跟,还得由新君说了算。”
肥义,窃笑道:“说不定,这些臣子,还以为是国君在考验他们的定力呢?”
李兑,赞同道:“有理、有理。”
忽闻,宦者令韩忠面朝廷臣,提声高呼道:“君上,到。廷臣,见礼。”
廷臣,起身恭迎。
赵雍仪表端庄,走向自己的位置,抬手道:“请坐。”
诸臣谢礼,齐道:“谢,君上。”
“敌国试图在君父葬礼上,欺我赵国。多亏众卿之功,方化险为夷。寡人,方能登上大位。今日,寡人行赏赐,封有功者。”赵雍对着宦者令使去一个眼色。韩忠上前,展开厚厚的竹简,对这次有功人等进行大加封赏。相邦赵豹封阳安君,赐亿金;大司寇公子成封为奉阳君,赐亿金。国柱赵鼎,赐五十万金。国尉赵寅,二十万金。肥义,为大司马,赏十万金;李兑,为左司寇,赏万金;楼缓,为邯郸将军,赏千金。其他人等,爵位升一级,赐千金。与民同乐,邯郸大喜三日。
韩忠,道:“大臣谢礼。”
诸臣拜倒,齐声道:“谢,君上。”
韩忠转身,等待着国君进一步示下。然而,赵雍没有给出指示,一只手撑着下颚,好似睡着一般。韩忠额上冒出几滴冷汗,新君雍第一次大行朝会,竟然安然睡着了。面对突发状况,韩忠很快拟好对策,低声道:“君上,封赏已毕。”
“诺”韩忠转身,神色平静,面向廷臣,道:“封赏已毕,各位,都散去吧!”
诸臣走后,韩忠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骗过了这群精明的廷臣。这时,赵雍,突然醒来,茫然道:“大臣,都到哪里去了。”
韩忠眼神呆滞,暗中发出担忧,封赏这么大的事,国君竟然会睡着。赵国有这样的国君,是福还是祸。
“大臣,走了。”
赵雍才不知道韩忠的想法,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戏谑道:“大令,你做得对。这些老头子若是知晓寡人刚才睡着了。指不定又会说我坏话呢?”
“大臣散了,我也该好好歇息。”
回到内殿,赵雍可没仰卧在床榻,耽误时光。朝堂封赏,他故意做睡眠之姿,那不过是一种伪象。实际上,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赵肃侯语在危重之际,曾谆谆督导。赵雍继位后,不要任性而为,随意赏赐大臣,更不要让朝局有太大的变化。封赏之事,皆是按照赵肃侯语生前安排。
令赵雍困惑的是如肥义、李兑等乃国之栋梁,君父却选择对他们的功绩视而不见,也不加重用。今日,赵雍方才领悟,君父的良苦苦心。赵肃侯此举是暗中为儿子培养了一批有用之人。赵雍封赏他们,必会让这群有志之士,深感国君的知遇之恩,他日,必会竭心辅佐。
可,赵肃侯语那一句:李兑者,富有谋略,然,私心慎重。可用,却不能重用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到目前为止,赵雍也没将君父的言语,理解通透。穆涧,身为他的好友,赵雍当然也不会把他抛在脑后,即位之初,就封他为中正。
赵雍正在思考着,国家的未来。穆涧,喜色而至,道:“君上,司马望族,回宫了。正在殿外候着。”
赵雍闻言,脸色顿生喜悦,道:“真的”
穆涧,道:“正是。我得到消息,立马前来告知君上。”
“还不快叫他进来见我。”赵雍在殿内走来走去,静下思之,觉得应该亲迎接,忙制止道:“等等,我要亲自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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