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用手虚托着下巴,抖道:“疼……”原来,刚才他的下巴被摔在了地上,蹭出了一道划痕,隐隐地见到鲜血渗了出来。许辉含泪抬起刘奭的下巴,然后陡然发觉他的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平时系在那里的身毒宝镜不见了。
原来刘病已幼时,曾经被收系在郡国在长安临时设置的官狱,当时他的胳臂上还佩戴着,祖母史良娣编织的彩色图案的宛转丝绳,上面系着来自身毒国的宝镜一枚,宝镜像八株钱那么大。传说这枚宝镜能照见“妖魔鬼怪”,能够佩戴它的人会得到天神的祝福,因此在危难这中解救了刘病已。
离中土万里之遥的印度宝镜,出现在西汉并非“无稽之谈‘’。张骞出使西域时曾身处大夏。并从大夏商人那看见了身毒国的商品。此镜便是得于那个时侯。张骞还朝后便将宝镜赠与太子刘据,刘据希望孙儿病已能“逢凶化吉”,便让史良娣编织丝绳,系起宝镜,佩戴在他身上。
刘病已即位后,每每拿起这枚宝镜,长时间地感叹自己的身世,甚至情到深处不禁呜咽起来。他曾用琥珀装饰的竹筐装宝镜,用戚里出产的织成锦(又名斜文锦)包裹。刘奭出生后,他便将这个身毒宝镜传给刘奭佩戴。
许辉着急地左右环顾,发现宝镜居然被甩出去一丈多远,她朝宝镜的方向走去,弓下身体去检,手指刚刚触到宝镜,手背上便踩下一只脚。方口丝履却是用木屐做的底,许辉惨叫一声,瘦弱的身体痛得直发抖,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鞋底拔出来,可这只脚的主人显然不肯让她轻易如愿。鞋底左右旋转踩了好几下,她的五根手指的骨节当时便被碾得咯吱作响。
俗话说得好:“十指连心!”,遭此一劫,许辉痛得几乎当场昏死过去,就在她的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时刻,许辉“隐隐约约”地听得外面有喧哗之声,等她再次被痛醒后,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王梦松居然出现在了椒房殿。
刘奭的啼哭声夹杂在一片混乱的嘈杂中,王梦松将刘奭抱了起来,这孩子分量早已不轻了,幸运的是身高还不算太早。她将刘奭搂在了臂弯里,同时“小心谨慎”地避开他下颌的伤口。
霍成君见状才松开了脚,朝王梦松的方向走去。许辉脸色发白地抚摸着手,痛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她强忍住了呻吟尖叫,却无法抑制身体上的战栗。
虽然同住一个掖庭,但霍成君对这个年长的婕妤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大多数情况下,王梦松总是幽居在寝宫中从不轻易外出,她就好像是掖庭中一道安静寂寞的影子,从不惹人注目。
“王婕妤。”霍成君冷冷地看着王梦松,想在气势上先行压倒她。显然她成功了,在未央宫掖庭内,没人敢在皇后面前有一丝的不恭敬的意思,更何况这里还是椒房殿。
王梦松将刘奭交给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乳母阿保照顾,自己则敛衽向霍成君拜道:“婕妤王氏拜见皇后!”
霍成君冷冷一笑,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大长秋,便已领会她的意思,脱口质问王梦松道:“这许辉可是你宫里的侍女?她顶撞皇后,当下掖庭狱问罪!”
霍成君原以为王梦松会替许辉辩解,没想到她连眼都没眨一下,“掖庭之事,皇后为尊,一切全凭皇后做主!”
她这样一说,倒把霍成君事先想好的对策全盘打乱了。
皇后一直不开口,所以王梦松也没能起身,一直跪在地上。
从上看下去,那白皙的颈子压得低低的,小巧的耳垂上连最简单的耳朵也不曾佩戴。霍成君不免有些愣忡,分明只是个不得宠的小妾,王梦松身上何来的那种不容任何人小觑的从容?她凭什么能深居掖庭,做到这份内心远处的“不卑不亢”?
突然感觉到一瞬那的恍惚,霍成君似乎从王梦松身上,看到了一丝上官虹的影子,两个明明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的女子,却同样令她产生出一种明明杯着敌意,却对之“无可奈何”的感觉。
大长秋在边上已经频繁给她打眼色,示意她先让王梦松免礼起身,可她偏不,虽然明知王梦松并不得宠,如今得宠的人是华美人、公孙婕妤之流,可她却有种想将陛下的女人全部列入仇敌的冲动——不管是谁,只要是他的女人,她都同样憎恶。
“皇后!”在她愣神的时刻,王梦松已将地上的身毒宝镜捡了起来——虽有许辉拼死守护,但镜面仍是被踩变形了。王梦松捏着变形扭曲的宝镜,抬头仰望霍成君,“这是戾太子与戾夫人赠给陛下的遗物,陛下自幼带在身上,及太子出世,亲系于太子之手……”
霍成君本来没有这个镜子当回事,但王梦松刻意说得“惊心动魄”,那字字句句足以令霍成君预感到刘病已即将爆发的怒气。想到最近刘病已对自己刻意疏远的态度,甚至那异常冷酷的眼神,都令她心理恐惧甚至隐隐的全身发抖。
于是在大长秋的再次提示下,她顺着大长秋给的台阶,放低了姿态,让王梦松起身。王梦松拿着那枚宝镜有意无意地在手里反复拨弄,这时掖庭令许贤闻讯匆匆赶来,正要命人将犯错的许辉带走,霍成君突然闷声打断了他,“今天的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许贤显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马上知趣地小心候在一旁,明白现在是“多事之秋”,既然皇后不再追究,无谓再生事端出来。
“皇后为一国之母,有仁慈之心,此乃天下人的福祉。”王梦松话虽说得漂亮,但是她那清咧的声音,犹如山中的泉水,偶尔溅在人身上,令人发自内心深处地感到一阵寒冷之意。”read5();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