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始终是流言,最多不过是满足一下人们猎奇心理,过下嘴瘾罢了,君不见,从古至今有几人在流言蜚语下不是活的好好的,又有几人是被骂死的?
整座杭州城充斥着被乐天放出的风言风语,寻常百姓倒也罢了,做为当事人的王府尊与白知县虽然不知这些流言的真假,心中对胡员外开始怀疑起来,而胡员外却是有口难辩,如果出面辟谣,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若是不辟,这风言风语却是愈演愈烈。
王府尊、白知县二人越发的感觉到不妙,心情开始直线下沉。其中的缘由二人心中清楚的很。
朝廷的谕示还没有传达下来,闭门不出的乐天也不急于行事。对于乐天来说,胡员外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内,自己随时可以下刀,但站在王汉之、白伦二人身后的是权倾朝野的蔡京与副相白时中,这才是让人忌惮的。
“汴梁那边的好戏,想来己经上演过了罢!”家中的乐天目光朝北,口中喃喃道。
“官人!”就在这日下午,黄堪检与童揽二人登门,两个人脸上还挂着一抹男人所特有的猥|琐笑意,黄堪检最先开口禀报道:“据兄弟们从汴梁城传来的消息,就在四日前,那十一月十八就要娶了公主做附马爷的蔡鞗,在勾栏里喝花酒,一不小心得了马上风,好在施救得当拾回一条性命,只是下半辈子估计和废人差不多了……”
“竟有此事?”乐天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却故做惊讶道。
“听汴梁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那日蔡鞗喝的大醉纵欢,又时值冬日,快活过后又是喜干净的人,沐浴时受了风寒,便得了此病!”童揽笑道,说完嘴里又咕唧道:“说来这蔡鞗也够悲催的,听说那蔡鞗己近三旬,被官家选做帝婿后不敢轻涉勾栏之地,没想到偷了回腥,却险些搭上了一条小命。”
“你认为那蔡鞗是洗澡得风的?”黄堪检朝着童揽挤出一抹鄙视的眼神,又坏笑道:“童老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童揽很是认真的说道:“我曾听医者说患此病者,常是嗜酒之人,醉以入房,汗出当风或沐浴冷水而罹病者……”
“你啊……”黄堪检笑了起来,将童揽笑的莫名其妙。直到敛住笑声后,黄堪检才说道:“民间女子出阁之日,父母常赠其银簪,可谓深有用意,洞房花烛日,防风之备哉!得风之时,无事一方切不可惊慌失措,忽然中断停战了事,非也,殆矣!否则有性命之危。无事一方,应紧抱中风一方,保持原有姿势,以银簪,细针刺其长强与人中二穴,或以指甲重按前述二穴。危急患者,加之嘴对嘴人工呼吸术,或可得救。切不可含羞戴丑,必要高声大呼:‘来人哪,快家人哪!出人命了,救命啊……’……”
原来,银籫还有这个用途啊,童揽不由自主想起了结婚那日,自家内子将装饰全部卸了之后,发髻上始终插着银籫的原因了……
一番话说的童揽大窘,面色通红的说道:“小弟在成婚前从未去过那种地方……”
当看到乐天投来目光中的笑意时,童揽口中又忙补充道:“便是在成婚后也没去过……”
做为童揽的老上级,黄堪检戏笑道:“若不是官人与你做媒娶了王员外的千金,你那一个月不到五贯钱的薪俸,寻常开销都快成了问题,还有余钱去勾栏耍乐!”
当了官,手里又有了钱,男人总是要变坏的。对于戏言,乐天一笑了之,口中问道:“官家知道这个消息么?”
黄堪检忙回道:“那蔡衙内是当着无数喝花酒的僄客面前被抬出青|楼的,此事在汴梁城闹的满城风雨,蔡京就是想遮这家丑也是不可能之事,官家闻言更是大怒,茂德帝姬听说了这个消息哭哭啼啼死活不肯嫁与那蔡鞗,与蔡京素来不睦的郑居中、王黼更是连连参劾……”
说到这里,黄堪检极有深意的看了眼乐天,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令蔡鞗得了马上风的女伎,官人也识的,是本城的名伎醉海棠。”
闻言,乐天轻哦了一声,追问道:“发生了此事,蔡家将那醉海棠如何了?”
黄堪检回道:“蔡家虽然权倾朝野,自家衙内做出的丑事,怎能推到一无辜女伎身上,况且现下郑居中、王黼两位大人还有朝中的御使言官们参劾不止,蔡相己经自顾不暇了,哪里顾的上一个女伎!”
“是到了趁热打铁的时候了!”乐天只是点了点头,吩咐道:“你这就去带人去余杭将胡惟之拿到提刑司,同时拘下名下店铺的一干管家、管事,就是刨地三尺也要将胡家所有账簿追缴出来,如若有人胆敢顽抗,格杀勿论。”
得了乐天的吩咐,黄堪检与童揽二人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皇城司只有缉查之缉并无审案之权,自从海大旺谋逆之后,两浙路是皇城司协同两浙路提刑司理案,所以无形中给了皇城司查案与陪案的权力。
望着黄堪检与童揽离去的背景,乐天的唇角间流露出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道:“醉海棠真没有让乐某失望呐……”
蔡京权倾朝野,若是其子蔡鞗成了附马,其更得徽宗赵佶宠信,势必更为坐大。乐天心中清楚,自己身后的靠山虽然是郓王赵楷,但与蔡京结下的冤仇可谓是不死不休。
本朝是与蔡京有过过节的大臣如宰辅张商英、赵挺之,还有石公弼、陈瓘、张克公、侯蒙等人哪个不受其迫害,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官在朝中又有多少依靠,以乐天对梁师成、王黼的认只,在关键时刻这二人绝对是靠不住的,至于郓王赵楷虽然掌管着皇城司,但朝廷有亲王不得结交臣子的规矩,若是自己出了事,恐怕郓王赵楷也帮不了自己多少。
反观蔡京在朝中党羽众多,就说自己现下能逃出王汉之等人的弹劾,只要回到朝中任职,还不知要受蔡京多少的迫害,便是蔡京不出手整治自己,蔡京手下那些党羽也会变着法的来折腾自己。为了自保,索性不如玩的大些,给蔡京来个釜底抽薪。
这蔡鞗得了马上风,就是醉海棠得了乐天的授意,去东京汴梁设下的局。
当初,乐天与醉海棠有过约定,乐天替醉海棠报了家仇,醉海棠便会替乐天完成此事。想那蔡鞗一年近三旬被选做帝婿的老男人,为了帝婿名份、为了稳固皇上对家族的恩宠,对于生理需求上,要忍受什么到什么程度,反观醉海棠也是有倾国倾城之姿的,特别是微醺之下,对于蔡鞗这种饥|渴男,是有着绝杀般的诱|惑力的。
杭州城里的风言风语还在流传着。众目睽睽之下,一队人马杀气腾腾的闯入了与钱塘县相邻的余杭地面,冲开胡家的大门,将胡家的一干男女老幼尽数捉拿归案。
在杭州城一众百姓的目光中,胡员外一家被五花大绑浩浩荡荡的押进了两浙路提刑司。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胡员外定是犯了通匪销赃的大罪,不然绝不会一家老少被拿入提刑司!”看到这一幕后,有不少杭州百姓私下议论道。
对于这个论调,杭州还真没有什么人会出言反对,毕竟两月之前缉拿海匪孟二柱时,就牵连出一批涉案销赃的商贾,在两浙路引发一场轩然大\波。这匪逆海大旺盘踞舟山十数载,谁知道胡员外与他是不是真的有牵连,况且海大旺还不是一般的海匪,是犯有谋逆大罪的。
对于两浙路提刑司对自己私通匪逆海大旺、行销赃货的指控,胡惟之胡员外是一概否认的,然而那本从海匪巢穴里翻出的账簿却容不得胡员外辩解,虽然说那本账簿是假的。
不管胡员外如何否认,这罪名是板上钉钉了,况且之前孟二柱己经牵连那么多两浙路的商贾,若说海大旺不牵连些商贾出来,怕是两浙路的百姓也不肯相信。
在胡员外的宅中,又抄出送与王汉之、白伦的礼单账目,若是放在平常商贾送地方官们点孝敬这本是平常之事,然而在这个时候就意义非常了。
胡员外被拿入到提刑司大狱的消息传来,两浙路一众官员们最先吃了一惊,心底开始害怕起来。不止是胡员外为了报私仇,王汉之、白伦二人更有意扳倒乐天,依二人在朝中的靠山,有不少官员为了攀上二人的关系为自己搏个前程,选择落井下石对乐天发起弹劾,没想到风云突变,胡员外成了与逆匪有关连的人物,做为与胡员外交往甚密的王知府、白县令多少要受些牵连。
得到胡员外被拿下大狱,又与匪逆海大旺有牵连的消息,杭州知府王汉之、钱塘知县白伦此刻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胡员外联名杭州的一干商贾联名参劾乐天,在意义上己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往深了说就是为逆匪海大旺报仇,而他王汉之、白伦成了帮凶。
“老大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毕竟初入官场,年纪尚轻遇事沉不住气,白伦忙跑到杭州府衙来向王汉之请求对策。
熙宁六年,王汉之登进士甲科,为官四十五载的王汉之此时也没了对策,沉吟了半响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如今之计,你我只能自去官职上表请罪了!”
“什么?”白伦不由惊讶出口,自己今岁登了进士科,在自家老子的运作下刚刚做了一县父母,却将仕途毁于一旦,心中又哪里舍得,忙开口道:“老大人,可否还有挽救之法?”
“没有了!”王汉之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事涉匪逆,牵连甚大,老夫这次请辞怕是再无起复的希望了,而白知县不同,你尚且年轻,令尊在朝中贵为宰畏,只需在家中蛰伏数年,便可以起复了……以退为进不失为一种办法。”
闻言,白伦也是一声叹息,颜面上尽是沮丧。
说到这里,王汉之眼中冒出一抹恨意,恨然道:“想来乐小儿那贼子早就知晓胡员外牵涉匪逆一事,故意引我等入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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