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啊!几乎是急怒攻心的府尊王大人面部不住的抽搐着,原本以为事情就此靠一段落,没想到这乐天如同疯狗一般,咬着自己不肯松口。
乐天连用前朝三位杭州地方主官诗句,再转折搭配自己的一句诗,其用意再为明白不过,这乐知县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抑或是说在我乐天的眼中你王知府不配与前贤并列,还可以认为我乐大人的才华比你更强……
见乐大人又向王知府发难,一众人心中也是好奇,这乐大人又要玩什么花样,不过王府尊刚刚初任杭州,在杭州本地真还没有什么根基,除了一心想逢迎王府尊的胡员外,也便没有人肯出来为其解围了。再者说乐大人的刁钻与睚眦必报的禀性在方才一览无余,谁又肯硬着头引火烧身的再去言语,
甚至有人认为王府尊咎由自取,没事你招惹乐知县做什么啊,这下反被打脸,真值得么?况且就算你整治了乐大人,你又有什么好处可捞,眼下被乐大人反逼,才是无地自容。
对于乐大人方才的言语,朱勔并没有做何表态,显然其看戏或者说是有意使乐天如此的心态更是暴露无疑。
面皮抽搐了两下,王府尊看着乐天,冷冷道:“你意欲何为?”
乐大人笑道:“今日朱老大人幸临杭州,下官只是兴起与府尊打个赌而己,府尊喝几碗酒,下官作几首诗,为筵席凭添几分气氛而己!”
画舫上众位官佐闻言,心中皆是一震,这乐知县的口气未免有些太大了,真以为自己是李白斗酒纸百篇不成。
闻言,王府尊再也按捺不住性子,责骂道:“轻狂小儿,果真为跳梁败类,安然戏弄本官如此?”
对于王府尊的责骂乐大人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莫非王府尊人真是年老不中用了?无量以对不成?”
很快有人明白过来,乐大人所说王府尊年老不中用,是指在码头上王府尊斥乐大人观景楼夜占五美之事有意反讽,无量以对,不止是指王府尊没有酒量,更是指王府尊没有雅量,难以容人。
乐大人拿眼瞧了周围,见没有什么人上前来圆场,斟了一碗酒自顾自的饮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起身来到王府尊近前。王府尊却是冷冷一哼,甚至身形都下意识的向后撤了撤,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挺了挺胸膛,冷声道:“你意欲何为,难道要依仗年轻欺凌本府不成?”
哈哈的笑了一声,乐大人却说道:“府尊大人,下官真不是来寻您老人家的!”却是将目光投向王府尊身边的女伎,露出一个年少青春的微笑,“这位姐姐,请了!”
能坐在王府尊身边的,又岂是寻常女伎,但乐大人年纪轻轻便为一县父母,身份自然尊贵的很,忙起身道个万福。
乐大人又笑嘻嘻的说道:“本官与府尊大人隔桌相坐,却是早己见到了姐姐,心中又生出了许多爱慕,只是王府尊人老珠黄只剩个架子实不当用,不如去本官那里坐陪,乐某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定会让姑娘满意的紧!”
听到乐大人这般说话,不少官员笑了起来。虽说乐大人有些放浪形骸,但论年纪在座所有的官员中以其最为年轻,属于最小的后辈,况且今日乃是宴会又不是上堂议事,举止言行随便些也是无伤大雅。
在自己身边坐着的是谁,可是杭州府的一府之首,这女伎便是见乐大人卖相再是不错,也不敢应乐大人之邀,又敛身施了个礼:“小女子多谢县尊抬爱,奴家在这里好得紧,有劳县尊记挂了!”
坐于一旁的王府尊只是哼哼,倒要看看乐大人有什么办法将身边的美人拉走,心道满船皆是士绅官佐,你乐小儿还能用强不成。
乐大人轻轻一笑,深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名伎,款款深情的说道:“见得姐姐,心神从未曾如此不行过,未料姐姐却不肯亲近,也罢,既然如此,乐某便送姐姐首词,也不白枉乐某爱慕了姐姐一场!”
说实话,若此时坐于身边的是别人,这女伎便也与乐大人走了,奈何身边是一府之尊,这女伎又怎敢从命。
对此,一直绷着脸的王府尊却是露出一缕笑意,向着身旁的女伎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望着乐天,眼神里又多出几分得意。
也不理会王府尊,乐大人轻叹了一声,望着眼前美人儿缓缓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很快,有人听出了这是摸鱼儿的词牌,听得那前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不少人开始叫好,乐大人能被称为当世名家,那才华绝不是吹捧而来的,意境、格调,当是妙的不可言喻,只怕这首摸鱼儿自今日传扬出去后,整个杭州府又会震动起来。
那小娘子却是听得痴了,这是乐大人写自己的么,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心中连连自责,自己失了乐大人的面子。
虽然知道乐大人在逢场作戏,远处那正在抚琴的墨嫣姑娘却挑了挑眉头,眉宇间微微有几分不悦。
上半阙落下,乐天却是轻叹了一声,回到座位上不语,自斟自饮的吃了杯酒不再说话。
就所有人皆要等着乐大人吟下半阙时,却见乐大人闭口不言,根本没有接下去的意思。
那边王府尊得意间有些忘形,笑道:“这摸鱼儿只做了半阙,莫非乐大人江郎才尽耳?”
只见乐大人不恼也不怒,轻叹了一声:“不过是场单相思而己,半阙词可矣!”
“嘉姐儿,你忍得见乐大人如此伤感么?”有不少为乐大人鸣不平的女伎叫了起来。
那嘉姐儿正是坐于王府尊身旁的女伎,此刻只是眼间隐隐有雨雾漫上,咬了咬唇角,却不敢应答。
自嘲的苦笑了两声,乐大人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缓缓开口念道:“春到桃源人不到。白发刘郎,误入红云岛。著意酬春还草草。东风一夜花如扫。过眼风花人自恼。已坐寻芳,更约明年早。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只是无情好。”
此人莫非天授之才?听得乐大人又吟出一阙蝶恋花的词牌,一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论谁人想写出这般长的词句,也不是一躇而蹴。
嘉姐儿听得乐大人这般吟念,眼中雾水渐浓,轻挪莲步来到乐大人身侧,又是敛身一礼,“大人忽怪,妾身也是苦衷的!”
“有甚苦衷!”乐大人轻轻挑眉,将手一伸,将那嘉姐儿拉坐在自己身边,被乐大人揽个软玉温香春抱满怀,又听得乐大人笑道:“莫要回去了,大人我定让你不负青春年少一回,何苦在不中用的老木旁边苦捱。”
被乐大人揽入怀中,嘉姐儿想要挣扎,无奈乐大人力大挣脱不得,随即四周有笑声此起彼伏响起,己被羞得满面通红,目眩神迷,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自家身子骨都不争气。
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乐大人抄得几首合适的诗词,以此图出名得利,是乐大人一向的做为。便是有天时、地利、人和不合适的时候,乐大人也要努力的创造出合适出来,这也是乐大人一向的做为。
“小匹夫安敢辱我!”见乐大人几乎是用了软硬兼施的手段,将身旁的女伎抢手,府尊王大人再次觉得这张老脸被乐大人打的啪|啪做响,又恨然说道:“老夫就依你所约,老夫喝上杯酒,你作一首诗,老夫看你这小儿腹中还有多少文才可以卖弄!”
要的就是你这一句!
“好!一首诗词酒一杯。”乐大人哈哈一笑,吩咐船中侍俸的女伎说道:“还未听到王府尊的话么,快些与王府尊将酒满上。”
虽说乐大人与王府尊二人一路相斗,但不妨碍一从官佐们吃酒行乐,何况这些官佐们也乐意看得热闹。再次看到二人冲突到白热化的阶段,而且还是令人津津乐道的雅斗,席间无论是各级官佐,还是坐倍的女伎,兴致也都越发的高昂起来。
酒间行乐乃是士子文人的雅事,早己形成了规矩,画舫上宴请的杯子都是小杯,立时有人去换了大碗前来,拿的酒也是未曾剥去封泥的小坛烈酒,只有这等酒才不会跑了酒气,酒性更烈。
清了清嗓子,乐大人起身把酒临风,望着西湖远处的水台楼阁,缓缓吟念道:“凄凉白马市中箫,梦入西湖数六桥。绝好江山谁看取?涛声怒断浙江潮。”
“一首!”先是有人叫好,后是有人计数。
闻言,那王府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见王府尊将碗中酒干透,乐大人接着念道:“玉屏青障暮烟飞,给殿钟声落翠微。小径殷殷惊鹤梦,山增归去扣柴扉。”
“两首!”又有人叫好,又有人计数。
乐大人才不会像傻狍子似的一个劲的狂|吟中的存货,但前世也是酒精考验之人,心中明白只有前三碗局外人的快些,到了腹中容易吸收让人醉的快些,随后自己再不快不慢的吟念着,有如细水长流般让王知府酒意上升,怕是不用几乎就能让这王知府醉的死了过去。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第九首!”又有人在那边计数。
在雅斗之前王知府便与一众官佐敬与回敬了不少酒,这第九碗饮过之后,摇摇晃晃瘫坐在椅上,只向着乐大人叫了一声再来,便醉的不醒人事。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去得前面两首词不说,乐大人在画舫之上共作得九首吟念西湖的诗作,而且是专指西湖而作,这般指物诗寻常作得一两首尚可应对,如今乐大人一下作了九首,那岂是了解,而且每首还都十分的应了西湖的景,更是难得!
此人莫非是白乐天转世耶?有人惊道,听闻此人之言,不少人随之附和,谁让乐大人的名字与白居晚的字相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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