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为何县衙门前这般吵闹?”
就在黄通判慷慨陈词落下之后,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叶知州的身影出现在县门馆门前,身后还跟随着一众州府同行的官员。
看到叶知州出得门来,黄通判忙对秦员外说道:“老先生,这位是蔡州知州叶大人,你有什么委屈与大人说便是!”
“大老爷,与小老儿做主哇!”见得叶知州,秦员外神色越的悲怆起来。
见这般场影,叶知州也是轻挑眉头,问道:“老丈,发生何事,为何这般悲愤?”
秦员长呼道:“小老儿要告本县押司乐天欺男霸女,还要告本县县尊昏聩失察,偏袒属下!”
“叶大人,这是老先生呈上来的讼状!”黄通判不失时机插言,将手中讼状递到叶知州的手中。
接过讼状,叶知州细看了一遍,随即眉头轻挑,将目光投向秦员外:“老人家,讼状上所述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秦员外说话斩钉截铁。
“老人家,公堂之上容不得半点虚假不实,更何况此案还涉及一县父母朝廷命官,你当真可想仔细了!”叶知州出仕为官近二十载,自是见惯了官场各种伎俩,从听到秦员外在县公馆外会呼叫时起,便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
听到叶知州如此发问,秦员外神色微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懊悔起来,自己一时受黄达鼓惑,告的可是平舆父母官……现在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后怕。
见秦员外显露出怯懦之色,黄通判忙说道:“老人家,在大老爷面前不要拘束,将心中委屈说出便是,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哪容的下小人猖狂!”
随即又对叶知州说道:“知州大人,我等身为州府官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更有督促治下官吏之责,如今有百姓告官无门,我等又岂能袖手旁观!”
显然这是给秦员外打气。
听到黄通判为自己壮胆,秦员外立时多了几分勇气:“大老爷,小老儿也是黄土埋身之人,又岂敢有戏弄大老爷的心思。”
叶知州点头,吩咐道:“接下状纸,传原告与被告,本官明日于县衙大堂公审本案!”
立时间,秦员外将乐天告到州府老爷那里的消息,迅速在平舆县城传扬开来。
县衙签押房内气氛压抑,陈知县、严主簿还有乐天都沉默不语。
“没想到黄炳身为一州通判,竟然连这般下做手段都使得出来了”严主簿最先打破了沉默,一脸怒色道:“挑词架讼,与那讼棍又有何两样!”
乐天双膝硊地,说道;“都怪属下行事不知自爱,以致于玷污了大老爷的清誉,被那黄通判捉住机会攻讦!”
“起来罢!”陈知县摆手,摇了摇头:“与你并无多少干系,这黄炳想要整治于我,还怕想不出由头!”
“黄炳拿此事做文章,怕是会影响到县尊前途与清誉!”严主簿想了想说道。
“事发那日,我三人俱去了州府,陈某最多不过被知州大人斥责个约束下属不严的失察之罪。再者说,叶知州与本官伯父同殿为官,也是有些交情的!”陈知县恍若不在意一般,又将目光投向乐天,说道:“此案怕是本官连累了你!”
自己替陈知县担心原来是多余的,人家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乐天心道。转念又想,陈瓘、张商英虽说眼下并不得志,但在朝中还是有着人脉香火情的。
眼下还是多替自己担心罢,或许人、职两空的下场,就是明日后自己的归宿。
“也罢,不做这押司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后本官请你来做本官的西席,凭你之才,怕是比做这押司更能大显伸手!”陈知县又说道。
既然这样,乐天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又客套了几句,起身与二位老爷告辞。
出了县衙大门,乐天回头用留恋的眼神看了眼县衙,心中暗叹在大人物的斗争中,倒楣的永远是自己这些小卒子,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
格局!
在乐天迈步欲向家中走去时,脑海中突然间跳出这两个字。貌似自己的格局,只是想保住自己县衙小吏,所以一直处于被动的地步,任由别人来摆弄自己。
乐天家住城西,火灾那日恰好刮的是西风,家中才躲过火势的蔓延。
乐押司又被自己的岳父秦员外告了,这条八卦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平舆传播着。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乐天被秦员外上告到了来平舆视察的知州大老爷那里,顺带还告了本县父台大老爷,更是吸人眼眶。
有人惊讶、有人兴奋、有人疑惑,更多的人是冷眼旁观。
一把大火烧没了小半个平舆城,百姓无事可做者居多,况且县衙又发放赈灾口粮,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无所事事的百姓早早的便聚到县衙外,人山人海一般的看起了热闹。
点不点卯,乐天己经不在乎了,曲姨娘伺候着乐天起床,吃饱喝足,在家里收拾好一切,只听得门外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菱子开门,看是何人呼唤老爷!”乐天吩咐道。
菱子开门,回来时手中拿着一物,道:“外面有个公差说,将这个东西让奴婢交与老爷手里!”
看到菱子手中之物,乐天立时认了出来,这是官府传唤自己今日过堂的牌票。
打开牌票看了看,乐天未曾言语,便揣在怀里便出门向县衙走去。
这东西还是不要让曲姨娘看到了,免的妇道人家为自己担心。
今天主角光环加持在乐天的身上,乐天走在街上立时成为万众嘱目的焦点,那些围在县衙外的百姓见乐天到来,立时为乐天让开一条道路,使的乐天颇有几分气场。
进了公堂,乐天目光扫视了一番,心道今天人来的还真齐,只见以前陈知县端坐的正堂位置,现在坐的是叶梦得叶知州,在叶知州的左右分别坐着黄通判与陈知县,其他一些府衙来官员也各有座位,严主簿与霍县衙也俱坐于其间。
乐天只顾得见一众老爷,却感觉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转眼望去,正是那状告自己的准岳丈秦员外,此时秦员外眼中尽是冷笑,如同小人得志般的嘴脸显露无遗。
昨日,秦员外得到过黄通判的保证,此案一审,不仅让乐天丢了差事,顺带还有会落个被判个流放之类的下场,再者说自己抱上了黄通判这条大腿,也不需要怕陈知县报复。
见乐天到了场,秦员外开口道:“禀大老爷,小老儿要告本县吏员乐天视朝廷法度于无物,更是借公职之便利,借机拿捏到小老儿私酿酒水之罪,强迫小老儿女儿与其为亲,行欺男霸女之实,为祸县里,尝有人敢怒不敢言!”
告官的说词还是与上次的这般老套路,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乐天心里嗤笑。
就在乐天嗤笑间,很快新套路自秦员外嘴里传了出来,只听秦员外说道:“小老儿曾告上县衙,可本县陈父台却偏袒乐天,使小老儿无处得报!”
听了秦外员的告词,叶知州向乐天问道:“被告,原告诉你假公济私,欺男霸女,你可有何话说!”
乐天自辩道:“这秦员外所言有失偏颇,小人曾得县尊委以监管平舆酒务之责,得到秦家酒楼厨伇举报秦家私酿酒的线报,恰逢当日县衙三大老爷赴蔡州公干,小吏只好自做主张带本县差伇前去缉查私酒,将秦家父子缉入县衙,但秦家所酿私酒并不足判流放之刑,小吏又顾及乡梓情而,只判以罚些银钱了事!”
叶知州问道:“本官且问你,刑罚之际应由刑房处理,你只监管酒务,又如何做的了刑罚的主张?”
“回大老爷的话!”乐天忙道:“本县刑房押司正值空缺,这量刑处罚也不是小人做主,而是刑房孔目按律而施,并无任何不妥!”
“这也说的过去!”叶知州点头,又问道:“那秦老丈告你公报私仇,强迫秦家小娘子与你为亲,欺男霸女,你又做何解释?”
“大老爷,此事小人冤枉!”乐天叫道,又言:“家姊见小人年纪渐长,便四处为小人物色良配,便看上了秦员外家的秦小娘子,起初秦家也是中意小人的,后秦员外不知为何悔掉亲事,就此做罢!”
秦员外在一旁插嘴说道:“那是老夫看你人不端!”
闻言,乐天只是一笑,接着说道:“不料又过了些时日,这秦员外竟找上门来,欲再续两家秦晋之好!”
“那是老夫吃了猪油蒙了心!”秦员外又冷哼了一声。
听到这里,叶知州面容上生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被告接着说下去!”
乐天接着说道:“秦家父子私酿酒水被小人拿到县衙,秦家小娘子亲自上门求我家阿姊,愿与我家再结良缘,以换取其父兄平安,我家阿姊也是很钟意秦家小娘子的,便应下了这门亲事,况且秦员外表弟当场做媒妁之言,所以小人真不知道,小人这岳父泰山告小人欺男霸女又是从何说起!”
“一派胡言!”秦员外冷哼,随即对叶知州施礼道:“老大人,礼法纲常乃立身之本,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时小老儿尚押在衙中,小老儿的表弟又有何理由为老夫女儿亲事做主!”
说到这里,秦员外将目光投向陈知县,道:“由此可见,当日本县陈父台在审理本案时,有意偏袒下属!”
秦员外话音落下,黄通判站起对叶知州拱手说道:“知州大人,那小吏说话看似有几分道理,然若依此为据,父母之命全成空话,岂不乱了纲常,世道人心还有可救乎?”又接着又说道:“所以属下认为当日陈知县对本案判断偏颇失当,当查其昏聩失职之罪,更要上报朝廷,以儆尤效!”
顿了一顿,黄通判眼中厉色闪现,目光投向乐天道:“这小吏巧言令色,借秦家私酒一案之机,假查案之公、济纳娶之私,行公报私仇之实,欺秦家之男霸秦家之女,当去职严惩不怠。”
黄通判终于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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