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河才发现,在二人的前面,赫然有一座血河大阵拦住了去路。也是到这时候,他才突然醒悟,原来圣后已经在这座大阵前面停留了好久。
这不正常。
自从进入大草原以来,圣后虽然一直是用脚走路,但她的脚步却从来没有因为某些存在而停止过。高山也好,大湖也好,她都是“嗖”的一下就过去了,毫无阻滞。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停了。
“过不去?”白河指着前面的血河大阵问。
“嗯。”圣后轻轻点头,“下一个印记,就在此阵之中。”
一个血河大阵,对于圣后来说连绊脚石都不算,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解开压制。
就如同阿史那氏所想的那样,大周有龙脉,雪山有巫祖,圣后与巫祖境界相差无几,如今过境,她一旦暴露境界,必定会引来巫祖的注意,届时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可能功亏一篑。
虽然圣后与巫祖之间必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白河“哦”了一声。
他知道,圣后留下的每一双足印都是有深意的。虽然她不说到底是什么深意,但作为她的臣子,同时也作为她的男人,自己只需要默默替她扫清障碍即可。
刚好点了新技能,就拿来练练手吧。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白河道。
去去就来,最近他老喜欢这四个字了,因为逼格贼高。
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味道,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难得到你似的。无论龙潭虎穴也好,万军阵中也好——我去去就来。
白河正要举步出发,圣后忽然叫了一声:“等下。”
“怎么?”
回头一看,却见到圣后拿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神雷天晶,然后又拔下三根发丝,对着天晶轻轻一戳——嗤,穿了。
她想了想,忽然又拔下白河的三根头发混在一起拧成一道细细的绳子,这才把绳子穿到天晶上,做成一条简易的吊坠挂在白河的脖子上。
“这颗神雷天晶,是在你空间包里找出来的,我已经注满真龙紫气,当需要使用之时,只需要以神识引出其中的真龙紫气,即可凝成神雷。”圣后道。
白河心下一动,挤眉弄眼道:“媚娘,莫非这就是结发?”
结发,往往代表着是“一对”——所谓结发夫妻,就是这个意思。
“鬼才跟你结发。”圣后白了他一眼,可是眉目间那明媚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了。
白河嘿嘿一笑,然后低头看一眼,只感到浓浓的壕气扑面而来——拳头大的紫钻,我就问你怕不怕。而且,那三根真仙之发更是无价之宝。
不过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敢拿这天晶吊坠去卖钱,第二天绝对会因为左脚先进门而变成了白公公,所以,这种念头最好想都不要想。
“今天你昏迷之时,已有不下二十队骑兵出现,全都在搜寻你的行踪。所以,你最好注意点,别弄出太大动静了,尤其是神雷,能不用就不用,致阳铭文已经足够对付血阵。”圣后又叮嘱了一句。
“我晓得。”白河笑了笑,然后一头钻进大阵内。
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他又施施然的跑出来了。而在他的身后,血河大阵内烈焰处处燃烧,血河正在飞快散去。
“搞定,陛下,请!”白河哈哈笑道。
上一次在龟兹,他是抱着“试验”的心态去闯阵,所以才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宝”纷纷上阵,还弄得一地鸡毛。而如今,他已经找到了破阵之法。无论神雷也好,致阳铭文也好,抑或每日一次的鲲鹏真火,都是怨鬼的克星。所以这一次,他就真的可以“去去就回”了。
“嗯。”圣后笑了笑。
谁知她正要举步上前,天空忽然毫无征兆的就下起雨来了。就如同有人在楼上倒了一盆水似的,哗的一声,当场淋了白河一身。
圣后:“……”
白河:“……”
抬头一看,只见一片小小的乌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上。
这乌云有多小?
身前一丈,遮天伞滴水不沾。身后一丈,星光璀璨。唯独自己的头顶上,大雨倾盆——就像一个大水锅。
“这什么鬼?”白河不禁嘴角猛抽。
大草原的天气都是这么任性的吗?还是说咱的魅力太大了,连老天都不忍直视?
而圣后却面色微微一变:“终于找上来了。”
“找上来了?谁?”白河闻言一愣。
“巫祖!”
“巫祖?!”白河微微一惊,正想说点什么,可是这时,圣后已经默默欺近身来了。
说也奇怪,一进入伞下,他“大”雨就忽然停了。可是那片乌云,却仍然在头顶上飘荡着,似乎在寻找目标。
“先走再说。”
圣后伸手抓住白河的手臂,先是带着他去到刚刚摧毁的血河大阵中留下一双足印,然后飘身形一晃,一步跨出,二人就离开了十里之遥。
抬头一看,头顶上的乌云如影随形而至。
于是圣后身形再晃。
如此在三,转眼间,二人就在大草原上分出数十道身影,每个身影之间,都相隔足有十里之远。
终于……
守得云开见月明。
二人正要松口气,谁知忽然“唰”的一声,头顶又下起雨来了。雨点打在伞上,啪啪作响。
这一次,乌云的范围扩大了许多,足有方圆十里之广。
圣后:“……”
白河:“……”
二人相顾沉默。
半晌,白河轻叹一声,问道:“看样子,我们好像被那巫祖盯上了。”
到了这时,他再迟钝也知道到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那巫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很显然,这片诡异的乌云分明就是一种gps定位手段——这很修真。
而且圣后还在跟他间接交手了一番,不过看来,好像是圣后稍有不如——至少她没甩掉头上那片云。
“嗯。”圣后点点头。
“是因为我昨晚灭了金帐王庭暴露了行踪?”白河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没办法,昨晚玩得太嗨了。
圣后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
“噗!”
白河顿时内伤,那眼神……太传神了——你还不配。
不过想想也是,就连大诗仙李白入境放了一发低配版魔动炮那么大的动静,大雪山也只是派出巫尊追杀而已,自己一介凡人,半点气息也无,又怎么值得堂堂巫祖出手?
正想着,便听到圣后若有所思道:“如今,我们已经深入大草原腹地,巫祖应该是察觉到我的气息。”
白河回过神来,问了一句:“那巫祖是什么来头?”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说巫祖很明显是冲着圣后来——或者反过来说,是圣后冲着他而去,但打听清楚点他的底细总没错的,指不定……到时候可以赏他一炮?
圣后闻言沉默了一下,道:“严格来说,巫祖并非一个人,而是神。”
“神?”白河闻言有点惊讶,“你是认真的吗?”
“……”圣后白了他一眼,不解释。
“好吧……”白河讪笑,可是心底下,却有点不以为然。
虽然是修真时代,可是……这是世上,真的有神吗?所谓的“神”,难道不就是强大一点的“人”而已吗?
你看,比如李白,他就是凡人眼中的神,陆地神仙,没毛病吧?又比如圣后,她也是整个大周王朝眼中的神,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全知全能的守护神,这也没毛病吧?
——由此可见,所谓的神,其实也是相对凡人而存在的强大个体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
圣后她本身就是“神”,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究竟何为“神”,然而如今,她却为什么会很认真的说巫祖就是个神,而不是人?
难道是语法错误?
“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圣后忽然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神就是神,人就是人,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你可记得东瀛之八岐?”
“你是说……”白河闻言一愣,貌似有点懂了。
八岐大蛇他当然记得,当初还跟他打过一架。
后来他死了。
八岐肉身死亡,神魂却在圣后的帮助下,成为了东瀛郡(即后来白河恶意改称的“一本道”)的守护神,掌管一方水土。
只要日本岛一日不陆沉,八岐将永世长存。
“没错。”
圣后点点头,认真道:“秦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自此之后,历代君王,在位时,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死亡后,亦将身化龙魂,佑华夏永世不衰。
如此历经千年,代代相传,方有今时今日的九州龙脉意志。
先有龙脉,后有意志——龙脉,就是我中华之神。
我武曌因生怀真龙紫气,故能驾驭神龙之力以建立大周。如此种种,不过是承天所幸而已,又岂敢以神灵自居?待朕归天,亦将成为神龙之一部分,身与天地同,此为国君之宿命。
而巫祖,就是当今大雪山的神。
只不过,大雪山乃化外蛮夷之地,格局所限,历代巫祖只知明哲保身,并无兼济天下之胸怀,故而雪山有山神,而大草原却并无狼神。
历代巫祖只需要保证大雪山传承不断即可,至于大草原兴亡盛衰,他们并不放在心上。草原子民于大雪山而言,不过是奴役的对象,命贱如草芥,不值一提。
如果你还不懂,不妨将巫祖看作九州龙脉以及八岐大蛇的同类,不外乎强弱关系而已,此中并无本质区别。”
“原来如此。”白河听完长舒一口气。
转念一想,也难怪大雪山会让突厥人去喂鬼,增加血河大阵的威力,原来还有这种设定,真是涨姿势了……
沉默半晌,白河便开口道:“如今我俩的行迹已被巫祖发现,那么接下来,就是要硬闯了?”
“如无意外的话。”圣后微微点头。
“那行,交给我吧。上刀山下油锅,我定会将你安然送上大雪山。”白河拍着胸口保证。
“上刀山下油锅?那倒不至于。”圣后失笑。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忽然伸出手去接住伞沿的雨水,笑道:“如今,巫祖只能确定了我的大体方位,并不能锁定我的具体位置,否则,就不只是下雨这么简单了。”
顿了一顿,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是再深入一点,那就难说了。”
“总之你就养精蓄锐,其他都交由我来处理得了。”白河道。
“嗯。”
圣后甜甜一笑,感到莫名心安。
这小男人,性格虽然那啥了点,可是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很靠得住的。
…………
随后二人继续上路。
不过这一次,带路的人不再是圣后了,而是换成白河。
圣后以神念在白河的意识中指出地图,白河则让自己的元神分身撕开空间,跳跃式前进。
可饶是如此,白河还是注意到,圣后的步伐已经越来越沉重了。每一次落地,她的双脚都深陷泥土之中,直没脚踝。
而头顶上,那片乌云如影随形。时而大,时而小,大的时候,覆盖方圆数十里,而小的时候,只有约莫两三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威压,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行了一阵,夜色已经越发深邃。
这时,地面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并且颤抖越来越剧烈。
“地震?大草原也会有地震?”白河顿时停下脚步。
“不,看前面。”圣后抬手一指。
白河抬头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只见前面有座山,是草原上很常见的那种小丘陵,最多也就几十米高,然后他就见到……那座山坐起来了!
先是头,然后是肩膀,然后是腰部,最后“轰”的一声,终于完全站起,变成一个高达数百米的巨人。
霎时间,沙石飞溅,山泥倾泻。
巨人擎天而立,彷如远古传说中的夸父,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山、山岭巨人?”白河的脸有点发白。
几百米高的山岭巨人是什么概念啊?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光是站在那里,那视觉冲击就足以令人绝望了。
这山岭巨人与白河见过的灵尊不同,两者的体积虽然近似,甚至曜日的大光明灵尊更大三分。但是,灵尊是以虚影的形态依附在巫王身后的,单从视觉的角度来说,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可怕的,只是巫王本体散发出来的威压,以及灵尊的各种威能。
而更重要的是……
这么大的一坨石疙瘩,怎么打?
打头?打脚?还是说……这山岭巨人也有类似于“核心”一类的弱点,就像《大圣归来》里面那个山神一样,撕掉背后的符纸就散架了?
白河展开天子望气术望去,可是看来看去,他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弱点在哪。
它全身都是崩灭点,但又全都不是关键的崩灭点。无论怎么看,那就是一座山,一座人形的山。或者说,那是一个山形的人。
“吼吼吼吼——!”
这时,那山丘巨人像金刚似的捶着胸口,仰天发出一连串低沉如闷雷般的咆哮,然后四肢着地,向着二人奔跑过来——准确说,是朝着他们头顶的乌云奔跑过来。
动作还十分灵活,半点也不笨重。
而正好这时,二人头顶的乌云已经缩到仅有数百米见方,似乎在竭尽所能地提供精确定位。
白河:“……”
神特么的,还捶胸口……这不会是一只石猴子吧?
齐天大圣孙悟空?
转念间,那山岭巨人已经跑到了前面约莫一里处。
一里,也就是五百米,以那山岭巨人的体型,顶多几步就到了。,那气势简直是……真、地动山摇!
“我去灭了他。”
白河呸的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捏紧手里的灵石,准备出手迎敌。同时心里暗骂:还巫祖哩,好歹也是大boss级别的人物了,一出手就开大招,还讲不讲规矩了啊?!
太大了……
这山岭巨人的体型,真的太大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体积大到一定程度,那都是很赖皮的存在。
“慢着。”这时,圣后忽然开口叫了一声,拉住了白河。
白河回头:“?”
虽然这巨人大了点,但无论如何,既然它挡路了,那就送它上天啊,还等什么?
“别急。”圣后笑了笑,微微压低伞沿,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下一刻……
山岭巨人“吼”的一声咆哮,一万个砂锅那么大的拳头重重砸落,然后……
擦肩而过。
遮天伞与巨人擦肩而过。
而巨人的头,也跟它自己的肩膀擦肩而过,然后轰的一声砸在二人旁边十来米处,泥土激起几十米高。
咯咯叽、咯咯叽!
一只山鸡状的异兽惊叫着从巨人的耳朵中扑棱出来,惊起一地鸡毛。
“!!!”白河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操作?
千、千里送人头吗?
还是说,在不知不觉间,圣后已经出手了?
一招秒?
念头方起,突然见到一道剑光自前方飞掠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隐约中,似乎还听到一声气急败坏的喝骂:“哪里来的大块头?吓我一跳!”
白河:“……”
声音好熟悉。
“那是……李白?”白河呆呆的转头望向圣后。
圣后点点头。
白河顿时乐了,大笑道:“媚娘,你早就知道他来了吗?怎么会这么巧?哈哈……”
“嘘。”圣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狡黠一笑:“还有一个,噤声。”
白河连忙闭嘴。
下一瞬间,前方忽然传来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然后就见到大约在自己的身前十来米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有气势的突厥老者,全身作巫师打扮,手中却提着一把半人高的大弯刀,面泛红光,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那老者刚出现,山丘巨人那无头的“尸体”就正好压下来。
“何方妖物!竟敢偷袭老夫!”
老者顿时吓了一跳,口中冒出一句汉语,然后抬手就是一刀!
——唰!
电光火石,刀光雪亮。
一到过后,那山丘巨人竟然当场从中分裂两半,然后轰然倒地。
见状,白河的眼皮子不禁狠狠跳了一下。
这老头……
好猛!
这一刀的威力,竟然完全不在李白之下。
一刀削了山丘巨人之后,那老者才反应过来,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然后看了一眼那两块巨大的“尸体”,他的面色顿时变了一变,用突厥语惊叫了一声:“是山君!山君怎么会……忽然……”
话音未落,他就想起,山君不但醒了,还被自己一刀给砍成两片了。
老者顿时:“……”
这时,只见那突厥老者忽然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似乎发现了什么,又用突厥语嘀咕了一句,然后他就提腿向着白河的方向走了过来。
白河顿时心下一惊,捏紧灵石正要先下手为强。
不料掌间忽然一紧,就被圣后握住了。他转头一看,只见圣后缓缓摇头,同时脑中传来一段意念:“站好,别动。”
于是白河连忙屏息静气。
下一刻,忽然一道强大的神识扫了过来,却被遮天伞挡住。
那突厥老者面露疑惑之色,从白河的身边缓缓走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白河甚至还见到他手中的弯刀,如同镜子般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可是偏偏,他就完全没看到他们二人的存在似的,就这么、慢慢的……
走过去了。
白河:“……”
心道:这老头眼珠子挺有神的,只可惜是个瞎子。
过了半晌,老者又在白河二人的身后又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能感觉到这片乌云的诡异之处,但是偏偏,他又找不到究竟诡异在哪里。
隐约中,就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正想着,前方极遥远处忽然传来李白的气息波动。
老者面色一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在身。于是紧了紧手中的刀柄,不再纠结了。
所谓牛头下雨牛尾晴,这种天气大草原上再常见不过了,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来与李白连日苦战,出现错觉吧?
紧接着,随着一阵空间波动荡漾开来,老者就“嗖”的消失了在原地。
“呼……”
直到感觉到那老者已经离开了,白河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噗嗤”一声,就听到耳边传来圣后的轻笑:“堂堂巫尊,不过如此而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