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郡,是大周的国中之国,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试验田”。除了军事和外交之外,朝阳郡可以说是完全独立于大周之外。
甚至,就连军事、外交这两点,她也是对白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叛国,就随便他捣鼓
圣后不知道白河是从哪里搬来的这一套套,然而说实话,她一开始并不看好白河,认为他最多就玩票性质,想着反正朝鲜半岛也是他打拼下来的,就由着他呗,于是就放任自流。
可是万万没想到……
圣后却被现实打了一巴掌。
起因如何不提,过程如何也不提,如今众所周知的事实就是——朝阳郡,就是大周人、乃至整个世界人们眼中的天堂!
人们对朝阳郡的向往,甚至还在神都之上。一个朝阳郡的户口,在黑市中甚至炒到了十万两白银的高家,而且还有价无市。连带的,就连往日的的“苦寒之地”辽东一带,也成了人们眼中的香饽饽。
为什么?
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朝阳郡所带动的经济圈,绝不仅限于朝阳郡本身而已。除了辽东一带,就连隔海对岸的淮坊、胶州、烟台、文登、蓬莱等地的商业经济也是异常发达。
而如今,白河忽然拿朝阳郡出来说事,难道他的意思是……
圣后皱了皱眉:“你是说……”
“没错!”
白河肯定了她的猜测:“朝阳郡作为大周的第一个试验园,它所取得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既然如此,微臣认为,是时候进行推广了。
不论是什么国家,百姓的要求都很简单,日求三餐,夜求一宿,只要饿不死,他们就能安安分分的活下去。余下的,就看谁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的心就自然会向着谁。
如今,既然有上百万之众流民前来投靠,陛下何不顺势为之,建立第二个朝阳郡?
自魔动炮问世以来,周边诸国臣服,陛下将其子民尽皆纳入中原,空出诸多故土等待重建,如今正好用得上。百万人口的迁移,放在以前的确是个大难题,但如今不一样,如今我们有了大型传送阵,再远的距离,也是眨眼即至,绝对不存在任何顾虑。
如此一来,既赚了名声,又省了兵力,还不浪费人力和土地,可谓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听完白河的建议,圣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白河一愣。
“难道没有了?”圣后也是一愣。
不应该啊!
应该还有才对啊!
说实话,白河的建议刚好跟圣后想到一块去了,这也的确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不知为何,圣后总觉得……好像还欠了那么一点点。
对,就那么一点点。
你想想,相比白河之前的丰功伟绩,他每次“谦虚”的时候,事情都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变化,比如修真时代,比如他当年提出对付突厥的“减丁灭户”奇策,比如魔动炮,比如传送阵等等。
毕竟,谁能想到一炮就把整个世界轰成了四个国家,谁能想到卖个传送阵就把人家吐蕃、欧盟的老底都挖空了呢,对吧?
多惊喜!
可是如今,他的建议却有些过于……中规中矩了。
是的,太没新意了,这一点也不白河。
“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遗漏?”圣后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
她这是被养叼了胃口的节奏。
“我想想……”见圣后如此执着,于是白河就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说实话,如今朝阳郡的建设,其实已经相当成熟了,要建立第二个自治区的话,那就一切照搬就是了,顶多修改一些细节而已,好像……没什么遗漏了吧?
想了又想,白河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遗漏,于是摊了下手:“真没有了。”
“好吧……”
听他这么说,圣后终于死心了,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应该啊……如此简单的办法,真的一点也不白河……”
不过圣后也没纠结多久,转头就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此事交给谁去办比较妥当?”
“娄宰相呗。”白河想都没想就答了一句。
当朝宰相娄师德,是从圣后尚未崛起之前就跟过来的老人,能文能武,就算在正史上,也是个出将入相的牛人。
大周之所以有今日的繁荣,这位老宰相功不可没。就连后来白河提出的种种设想,很多时候也是这位老宰相一手包办的。
如今要建立第二个试验区这么重要的事,让他来办最好不过。
“娄相他……”圣后迟疑了一下,“年事已高,不宜操劳。”
“嗯?”
白河闻言一愣,心想:娄宰相年纪虽然是大了点,但是他老当益壮啊。尤其是修炼帝河诀之后,更是妥妥的金丹巅峰一枚,精力不知多充沛呢,陛下怎么会说他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呢?莫非陛下是打算……
忽然打住,脑中却闪过了“鸟尽弓藏”四个字。
圣后白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没好气道:“你想哪里去了,娄相劳苦功高,乃大周之肱股,朕岂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
说着,她忽然想起北冥湖畔的那一晚: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白河才会故作看不见朕的暗示?
所以说……
为国君者,也是孤寂得很,因为离人间太远,反倒容易失去人世间的一些感情。这些感情放在凡人之中再普通不过,可是发生在圣后的身上,就容易惹人猜忌。
白河讪讪一笑:“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娄相不日将要冲击元婴,朕不忍让他在这时候分心。”圣后轻叹一声,也不知叹的是娄宰相,还是她自己。
或者……
兼而有之吧?
“哦,元婴……好吧,我懂了……”白河恍然大悟。
姚宰相他的年纪本来就大,潜力早已耗尽,就算练了帝河诀开始修真,到了金丹巅峰,未来成就也肯定不如年轻人。陛下说他老了,言下之意就是……
姚宰相很有可能过不了这一劫。
虽然,就算渡劫失败了,圣后也开“外挂”强行保住他一命,但是对于娄宰相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就算留得住他的命,心也会死去。
换而言之……
在不久的将来,大周将很有可能会失去一位国之栋梁。
一想到这,白河不禁有些黯然。
好歹也是个熟人了,当初在朝阳郡大搞建设的时候,娄宰相可没少帮忙。要不是他,朝阳郡也不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摇摇头甩开这些情绪,白河便问了一句:“那陛下意属何人?”
“若是玲珑肯出手,朕自然放一百个心,只可惜她无心从政……哼,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圣后有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额,玲珑……”
感受到圣后的怨念,白河也是有点尴尬了。
玲珑,人如其名,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儿。
她身为善舞气域,用圣后的话来说,那是天生当宰相的好苗子。早在大周尚未立国之前,圣后就曾经以宰相之位向她抛出橄榄枝,谁知这姑娘醉心于赚钱,根本就无心从政,拒绝了。
如今,这位林府大管家正在朝阳郡,帮自家姑爷打理“家业”呢!要不是有她在,朝阳郡哪有今天?
明明是绝佳的宰相之才,如今居然放在了区区一个半岛之上,简直是屈才啊,也难怪圣后如此怨念!
但问题是……
玲珑说她的毕生愿望就是照顾好林家,虽然如今的林家已经足够好了,由于白河的缘故,可谓是当朝第一豪门,但她还想照顾得更好一点,任谁劝也没用,包括圣后。
不得不说……
这玲珑真是个顾家的好女人啊,谁要是娶了她,那就三生有幸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圣后一言不合就开始甩锅了:“我不管,是你拿走了朕的玲珑,你必须赔朕一个!”
“啊?”白河顿时一愣。
“啊什么啊?”圣后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主意是你提出来的,那你就必须负责到底,否则……哼!”
听她一说,白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来了,又来了!
好强烈的既视感!
看着圣后那似嗔似笑的脸,一时间,白河仿佛又回到了北冥湖畔的那个雪夜,忍不住心想,陛下你这语气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撒娇吗?
啊?
是撒娇吧?!
啧啧……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一国之君呢,你一言不合就撒娇,真的合适吗?还好这里没外人,要是让人见到了,你还怎么君临天下?
不过,既然圣后都来这一招了,白河也只好应着便是了。
他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便道:“陛下如果信得过微臣的话,微臣倒是有一个绝佳人选推荐。”
“说。”
“姚崇。”
“你是说嶲州都督姚懿之子,姚崇?”圣后皱了皱眉。
“没错,就是他。”白河点了点头。
圣后又皱了皱眉。
她知道姚崇是谁。
姚崇,字元之,为人注重气节,勤习武艺,二十岁后发奋读书,之后凭着父亲的关系,慢慢步入仕途,如今正在朝内听政,是大器晚成的典型。
只是他的性格有点……那啥……说好听点叫洒脱不羁,说难听点,就是跟眼前的白河是一个类型,懒懒散散,咸鱼一条。
而更关键是……
圣后忽然问了一句:“理由?”
“这个……”
一时间,白河还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难道说我是穿越过来的,知道他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救时宰相”?于是笑了笑,便干脆道:“没有理由。但微臣可以保证,此人之才,绝不在娄相之下。只要稍加培养,将来必成大周栋梁。”
“你竟如此看好他?”
没想到白河对姚崇的评价如此之高,圣后不觉有些惊讶,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你可知道,姚崇之父姚懿,乃姚广智的堂兄?”
“姚广智?”白河有点傻眼,“谁?”
“白大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圣后冷笑一声,“你都把人家逼到告老还乡了,还来问朕姚广智是谁?”
“额……”白河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陛下是指前金陵郡守姚广智?”
“不然呢?”
“原来是他!”白河终于想起来了,那姚广智,不就是那妖公子的老爹吗?话说……那妖公子叫什么名字来?
说实话,圣后不提起,他还真想不起这个人来了。
当初自己荣升尚书,衣锦还乡,为了林家的安全着想,就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让他告老还乡,之后就再也没听过那一家子的消息了。没想到,那姚公子按辈分来算,居然是姚崇的族兄?
话说回头,大家都是姓姚的,一个只会争风吃醋,一个却是正史上大名鼎鼎的“救时宰相”,怎么就差那么远呢?真是活久见了!
旧事重提,白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姚崇之能,朕亦有所耳闻。但正因姚家与你有旧怨,所以这几年来,朕才一直压着姚崇不放。可没想到,你居然主动会向朕推荐他了。呵……看来,倒是朕枉做小人了。”
圣后自嘲一笑,“白河啊白河,没想到你如此高风亮节,朕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一番了。”
白河回过神来,笑道:“嘿嘿,陛下过奖了。我这人没什么缺点,就是记恩不记仇。总之,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那姚崇,陛下您尽管放心用就是了,微臣保证,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好一句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行,既然你一力推荐,那就依你所言,若是出了差池……”
“微臣愿一力承担,任由陛下处置!”白河拍胸口保证。
“白河,这可是你说的!若真出了差池,你就任由朕处置哦……”圣后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额……”不知为何,白河忽然就有点怂了,但说出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了,于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
圣后点点头,笑得更加诡异了,仿佛偷了鸡的狐狸。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然后圣后就放手让姚崇去做。
她是真的放手了,而且放得好彻底。
她只是下了一道圣旨,命令大周群臣着手建设第二个朝阳郡,地点就定在夷洲岛(即今台湾),破格提升夏官侍郎姚崇为夷洲郡守,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除此之外,圣后一概不理。
一来,固然因为那是西夷人,随便玩,玩坏了也不心疼;二来,圣后也未尝没有存着几分锻炼姚崇这个年轻人的心思,而三来么……
三来,有点私心了。
圣后总想着,最好姚崇就搞出点差池来,这样白河就……嘿嘿嘿!
谁知,结果却出乎圣后意料。
或者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白河。
姚崇没有让白河失望,也没有辜负他在正史上的美名。
他先通过传送阵,将上百万的西夷流民转移到夷洲岛,然后再充分参考朝阳郡的发展史,结合西夷百姓的实际情况,订制了一系列的相关政策,在将流民安置下来之后,他就接着地利之便,大力发展海外贸易,将夷洲发展得如火如荼,一跃成为大周第二个“天堂”。
最关键的一点是……
他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竟硬是将这上百万西夷人,变成了“自己人”,任由欧盟多番交涉,许下诸多承诺,也无法将民心挽回。
后来娄宰相渡劫身死,姚崇更是接过他的位置,一跃成为当朝宰相,并建言圣后展开全面改革,将大周改造成极具社会主义特色的君主立宪制国家。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
圣旨发布下去之后的某一日,圣后忽然又找来了白河,道:“白河,陪朕出去走走。”
“却不知陛下意欲何往?”白河问。
“去爬山。”
“爬、爬山?陛下好雅兴,却不知陛下想爬什么山?”白河追问。
圣后淡淡说了一句:“大雪山。”
白河点点头:“哦,原来大雪山。如今秋高气爽,爬爬山的确有益身心……”忽然一惊,“陛下,您不会是指……那个大雪山吧?”
“天底下,还有除了那座大雪山,莫非还有其他?”圣后道。
白河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圣后是一国之君,大雪山是突厥的至高圣地,如今她忽然说要去爬大雪山……
我靠!
王见王,死棋啊!
“你意甚踟蹰,莫非有所顾虑?”圣后问了一句。
“顾虑多了去了好嘛?!”白河简直要抓狂了,心想:陛下你难道不清楚,这个“爬山”到底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大雪山,是突厥的大本营啊喂!你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决定,咱真的不能接受啊喂!
啊呸!
关键是……
关键是如今外头正在打仗,血河大阵四处肆虐,大周边境、欧盟国内,处处皆是人间鬼蜮,陛下你这时候不好好呆在宫中主持大局,却忽然说要去参观大雪山,到底是闹哪样啊?
我知道!
我知道大周与突厥之间必有一战,早去晚去,你都是要去,但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呢?就不能等局势稍微安定一点再去?
你现在去,怕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白河“吧啦吧啦吧啦”的吐槽了一大通,结果却圣后一句话给堵住了:“一年之期已至,朕身为一国之君,岂可失信于天下?”
“啊咧?一年之期?”白河当时就懵逼了。
然后想了好久,他才猛然想起,当初在东海上,自己遇到流风、曜日两大巫王联手刺杀,圣后的确是说过一年之内让大雪山自世间除名的话来着,她说得出,当然就做得到了。
但问题是……
一年之期,不早就过了吗?
算一算,自东海遇袭之后,大周吞了新罗、百济,花了两个月,然后发展朝阳郡,这里至少花了半年,之后又是东瀛事件,前后好像……花了三天?好吧,的确是三天,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算上制造魔动炮的时间,也只花了一个多月而已……
但问题是,光是自己在北冥隐居这段时间,就已经将近一年了啊,之后又搞传送阵大建设,哪还有“一年之期”什么事?
就算其中的时间有所重叠,也绝对不止一年了。
“小绵,告诉他今夕是何年。”圣后道。
“白河,如今是大周天授五年七月十九,去年,即是大周天授四年七月初九,你与长乐公主等人在东海遇袭,距今刚好一年……还差十天。”小绵掰着手指道。
“纳尼?!”
白河当场就给跪了,“那我隐居的这一年哪去了?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北冥乃鲲鱼故居,大周三大绝地之首,时空与外界有所不同,你隐居一年,只相当于外界一个月而已。”小绵解释道。
噗!
一口老血。
好吧,这解释的确是够玄幻的,敢情自己这一年还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白河算是服了。
“但重点不是这个啊,重点是……”
“休要多言,朕主意已决。”
白河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圣后阻止了,只见她抬手一招,便有一道黄光破空而来,正是白河藏在府中的遮天伞。
圣后持伞在手,然后转头对小绵说了一句:“朝中之事,小绵你先看着,朕去去便回。白河,走!”
然后不容分说,她拉着白河的手就出门去了。
随意得……
就好像真的是去爬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