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日头,蒋靖微微眯起眼睛,一甩额头上的汗,紧接着转身一个漂亮的空翻,将脚下的蹴鞠直直地踢进了空圈,赢得周围一阵阵叫好声。
而新入伍的郭洪却在岸边不停地忙碌着,甚至有时会跟着检搜过往商船,查缉运输物资,以及帮着搬东西,好像这样能够引起众人的注意似的。可看看不远处燃起火把,在蹴鞠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郭洪又不由得摇了摇头。
“甩过去,对…”,拿着酒壶的萧汉刚喝了一口,便对着在蹴鞠场上运球的蒋靖大喊了起来,“小心,你后面还有人!”
只见蒋靖连过三人,然后将蹴鞠轻飘飘地踢起,直跃过对面刚刚冲过来的一个人,猝不及防间,便再次跑到前方,将蹴鞠踩在了他的脚下。游若蛟龙,动如脱兔,就像水中的鱼,又似空中的鸟,身形步伐竟让观看的人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
前方已是空无一人,凭着蒋靖的身手,只需一抬脚,便能轻易地将蹴鞠踢进去,却没想到他在原地一个倒挂金钟,却把蹴鞠紧紧地踩进了地下,“今日到此为止,全体练兵场集合,继续训练兵阵!”
“扫兴,真是扫兴!”,兵士们似乎早就料到蒋靖会来这一招,虽说有几句轻微的抱怨,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练兵场集合,谁叫大家都对这个年轻的千总佩服得紧呢!
蒋靖看着众兵士有秩序地散去,不由地会心一笑,朝留在原地的萧汉招手示意,两人便默契地跟在众人后面走了。
事实上蒋靖很珍惜现在的机会,因为凭着他的职位,很难同时调动那么多人去训练兵阵,可由于自己如今把守洛河口岸,便可以同时指挥那么多兵士,将兵书上的法子付诸实践,于是他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士兵训练,不知不觉中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和更深的见解。
“汉哥,平日间少喝些酒,总归对身体不好的。”,看着众士兵一点点散去的蒋靖,声音已是有些嘶哑,却没想一个转身,竟看见萧汉还未离去,而且瘫坐在练兵场下,一个劲儿地喝着酒。
“蒋靖,你说…你说你们江州城的长官…还真是不太地道…”,萧汉可能喝了不少酒,此时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上次你运粮…情况也算够凶险吧?竟然没升你的官,不好…这可不好…”
“升职哪那么容易?我现在做个千总,已经高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要放在两年前,我哪敢想这些?”,蒋靖叹口气,顺势坐到了萧汉旁边,“要说我的长官对我还算器重,要不哪能让我来负责把守这洛河口岸?其实说白了…就是找机会给我升官…”
“还是你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啊…”,萧汉端着酒碗在蒋靖面前晃了晃,便又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我就不成了,每天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算计,刚赚点钱,没准就让土匪乱民给抢了,这世道活着…难啊…”
“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也是想和我一样去当兵不成?”,蒋靖知道萧汉的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因此萧汉对于家中商事的负担越来越重,甚至连喜爱的功夫都疏于练习了,因此有意出言安慰,“其实你不明白,当兵也很苦的…”
“但是我现在过得…嗝…没意思…”,萧汉皱着眉头,将酒壶直接撂到了地上,“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是被这世道逼着走,它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嗝…”,萧汉又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我不想被逼着活,我要…要自己主宰!现在是乱世,乱世出什么啊?出英雄!英雄都在哪啊?在军伍!”
萧汉说着,便把目光定在了蒋靖身上,随即凑到他身前,绽起了一张笑脸,“你就是个英雄,我就想像你这样,自己跟着自己活!”
蒋靖听着萧汉的话,虽然少点逻辑,但却有些振聋发聩之效,说实话,自己有些不理解他的想法,要放在几年前,自己将会有多么羡慕他这种富家子弟的生活,可现在眼界阔了,也渐渐生出不满足的想法,因此对于萧汉现在这话倒颇有认同之感。
“蒋靖,你说我要是照现在这样,过两年就得娶个媳妇,再生个孩子,然后想着赚更多点钱,然后…然后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啊?”
“娶媳妇赚钱还不成?你还想干什么?”,蒋靖忍不住调笑起来。
说实话,如果郭洪能够像萧汉这样,有份大家产,然后娶妻生子,他早乐得找不着北了,可萧汉现在能很轻易地拥有这些东西,他便想得更远,要得更多,人的**都是没有止境的啊…
“娶媳妇有什么?”,萧汉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女人…女人就是女人,谁人不好美婢?可要是再想远了,那就没出息了,我和你说,我长那么大,还没真正把女人放在过心上,女人…就…就只是女人…”
蒋靖听了萧汉的话,愈加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变化。要知道自己是小户人家出生的,一般来说家庭观念很重,娶妻生子,这是人生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味了?其实郭洪也是如此,说到底就是幼时的眼界问题,可现在蒋靖竟然能够非常理解萧汉的想法了。
不过要照萧汉的这种理论,蒋靖现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算是非常没出息的那种了,因为萧汉一说起女人,蒋靖脑中就立刻浮现出了程祎瑶的身影。自己是多么想要娶她为妻啊,甚至于现在自己那么想要往上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她,这样很丢脸吗?
想到这里,蒋靖忍不住推了推萧汉,想要告诉他,你错啦,那不是没出息,因为你兄弟我就这样!可回应蒋靖的,是萧汉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这货竟然睡着了!
蒋靖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站了起来,将萧汉扶进了自己的营帐中休息,然后便又转身出去巡逻了,因为他总觉得,敌人随时会来袭击,他相信,这个习惯和这种谨慎的心态,总有一天能救自己一命。而且郭洪也习惯晚睡,在巡视的过程中,和郭洪聊聊天,打打屁,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怎么?今天照样跟着你巡逻?”,正在练拳的郭洪见蒋靖走来,便收住手脚,抹了把汗。
“挺刻苦的嘛,不过你下次马步扎实一些,出拳的力道也就有了…”,蒋靖站定脚步,笑着打量起郭洪,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和萧汉的对话,不禁脱口问道,“郭洪,你说你跑到这跟着我当兵,是为了什么呀?”
“你不是和我说了嘛,给人当一辈子雇工能有什么出息?现在来军队,才有机会长点本事,过上好日子啊…”,郭洪拍拍裤腿上的土,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要是有了点本事,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啊?”
“这…”,郭洪手抚下巴,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置份产业,盖个新房,再娶个媳妇,我觉得这日子就不错…”
“这夯货,真是一点也不出所料…”,蒋靖听了郭洪的话,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我现在存的这点钱,也没比给人当雇工多多少啊,看来还是得像你似的,早日混个官当当,这样日子才有奔头…”,郭洪摸摸口袋,有些颓丧地说道。
蒋靖一听郭洪这话,心想这小子还是有点进步,跟着我当了一段时间兵,眼界还是宽了些。
不过还没等蒋靖说话,郭洪又紧接着说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早点置份产业,娶个媳妇啊…”
蒋靖听完,差点一个跟头栽在那,结果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不远处的呼喊声,就真的让蒋靖有一种想摔跟头的冲动:有乱民攻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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