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惦记别人来送好处,却也有公门的在惦记她。也曾有吏员在疫情稍安后去问过姚浦泽:“这沾染疫病之人都已经被治愈了,要不你去查探一番?”
姚浦泽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推脱道:“我是文吏,这不归我管呢。”
今时不同往日,那马四娘几乎是凭一己之力便平息了疫病,声望已是攀至非常高的地步。这种全城感念的人物莫说自己不想去招惹,自家的族长在判明状况后也不愿多生是非,担心会激起国人的反感。
同样的想法在卫捕头和冯潮那里也是一样,区区打架斗殴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就算是那狂婆主动打上姚家也得摁下去。虽然是有许多人都被治好了,但谁知道哪里还藏着疫病的尾巴,将来又会不会阴火复燃呢?
眼下致死的重大危险是被消弭了,便立刻就有被耽搁下来的问题成了要事,很快就被提在了众人关注的心头。这可是全城人都再也无法忍耐的大事,那就是正在城中逐渐腐烂发臭的尸体。
多日来已有许多人病亡,常常是整户整户地死绝。前去帮忙埋葬的人也通常都避不过疫病的袭击,也会在不久后染病亡故,甚至还会牵连到家人。
类似的事情一再地发生,就使得谁都不敢再去碰触尸体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几人用长棍挑着一具丢入无人的屋中,然后再将门窗统统封堵起来。
这就使得城中不仅仅是充斥着垃圾的臭味,更增添了源自多处的腐尸恶臭。其中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城内的东北角,这里的空气因城墙的妨碍而流通不畅,疾病传播时都没能逃过。
死绝户的屋中已不再只有原来的屋主,更堆积了许多来自附近的尸首,所以这里的空气是城中最为恶臭难闻之处。
性命之忧既然被解除了,清理尸体一起安葬就是当然要做的事情。原本半瘫痪的公门也重新运转了起来,动员着衙役捕快、城兵里长,还有街坊邻里们挨户清查,要将这些恶臭源头全部移出城。
普通的国人都是按户出丁壮参加排查和清理,至于西城的大户们则是多不愿参与这种秽事,但毕竟空气好了是全城都舒服,他们也愿意多支出些黍米与草席做支援。
四娘和许多信众们都是国人,而且清理之事对大家都有好处,自然也都在其中参与。先清查收拾了有恶臭散发的房屋,然后就连没有臭味的所在也不放过,凡是没有动静的都要打开检查。
若是主人出外避疫了便重新关门,并用土块在门上画一个大圆,若是发现新死的便搬出埋葬。其中有几户病人较为幸运,一家人都气息奄奄得瘫在屋里,要是没人管就一定是熬不过去的,他们便在这种情况下被救出送往北城酒肆。
四娘虽然当时没废话地出手治疗,但是同时也会让金头随着来人去自取好处。粮也罢,盆罐也好,总之是不能白动手治疗。
昏睡了两日的王涛这时已能起身。他站在街头用布巾遮住口鼻,递水递工具地为忙活的人们提供一些帮助。心中也明白这病应该是自己带过来的,所以始终有着愧疚。
只是见到如山似海的骨骸是一回事,白骨化了的堆积又不会有异味,而正在**的尸体却是会散发出恶臭的。他也曾多次想上去搭把手,但都在靠近后被无法忍受的恶臭给熏了回来,几次都是捂住了胸口才强压着没有当街呕吐。
这种帮不上多少忙的感觉让他觉得无力,心态上都有些颓丧,连带整个人都变得发蔫了。
他这种异状并未引起别人注意,因为当封闭在土墙茅草之内的惨状被暴露于天光之下时,很多人也都出现了类似的状况。他也不是城里的国人,所以对于一起劳动也没有硬性要求,而且酒肆内已经是四娘和金头齐出,也不缺他这么一个人手。
只有惦记着他的红衣会惦记着过来,还会时不时地用简短的词汇交流一下。
“哎呀!”
忙碌之中有人叫喊起来,后续过去的人们也都惊叫出声,引得有更多做清理的人们引颈将目光投向那里。看方向是东北之处,说明城中搜索清理的范围已经扩大,待收拾的地方逐渐变小,没多久就会结束的样子。
有热闹自然不会少了四娘,而且说不定是新救出病人了,正是需要治疗的时候。正在附近帮忙的她便闻声凑了过去。
托了这几日不停救人于恶疾的作为,所过之处都有人主动让开,还都会带着崇拜和尊敬的态度同她打招呼。
这种因为做了好事受欢迎的感觉让人很受用,四娘的大部分面目都遮在口罩下,但也能看出心情是非常好。金头就借了她的便宜紧紧跟在后面,轻松非常地就走进了被人们围起来的地方。
“四娘来了!”
圈子内一堆带着口罩的人们也都在同四娘打招呼,他们是这附近地位较高的人。从露出的面目上能认出有里长,家人多的壮年,还有管片的捕快之类。
可以说这附近比较能服众的人们差不多都聚在这里了,由他们就地协商处理一些日常事再正常不过。他们见到是能治病的北城帮帮主来此,大部分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四娘因为周围的气味实在难闻,所以并没有在意这些。而且常年来所受到的这种目光也不少,她早就习惯了。于是就简单直接地问道:“这里出了何事?”
身处其中的克仗着熟悉便站了出来,但是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以他所知的见识也一时说不清楚,就治好抬手指着前方屋内说道:“看看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