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宾唏哩呼噜吃着馄饨,碗里飘着十几个红辣椒,他不时夹一个放进嘴里嚼着,吃的满头大汗。
冯一凡面前那碗馄饨,几乎是一口未动。
吕宾百忙中问道:“冯先生,你不饿吗?”
冯一凡没好气的回答道:“不饿。”
吕宾嘿嘿笑着:“您要是不饿,我连你那碗都能吃了。”
冯一凡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你不能擅自行动!”
吕宾摇摇头,说道:“冯先生,我一定要报仇,不杀了姓高的,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冯一凡:“高非又不是罪魁祸首?偷袭佘山的是一个姓佟的营长,你就算是想报仇,也找错目标了吧?”
吕宾:“我不认识什么佟营长,我只认识高非!偷袭佘山,他也有份,而且他是军统行动处处长,他不是罪魁谁是?”
冯一凡不能告诉他,高非的真实身份,只好说道:“报仇的事暂时缓一缓,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吕宾很奇怪:“冯先生,你为什么不让我杀高非?”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拿着枪险些被人活捉,现在手里没枪了,你还要去?这不是等于去送死吗?”
“对啊,冯先生,给我一支枪吧,干掉姓高的,你让我怎样都行!”
“你……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吕洞宾,立刻停止你的刺杀行动!组织对这件事另有安排!你要顾全大局!”
“……嗯,好吧,我服从命令,先不动手。冯先生,你要是没啥事,我先回旅馆了。”
“你还回什么旅馆,立刻跟我走!”
“跟你去哪?”
“我派人送你离开上海。”
“去哪?”
“冀中、延安,你想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再留在上海。”
吕宾考虑了一会,说道:“行。你等我几分钟,我回旅馆取点东西。”
“别回去了,直接跟我走。”
“这才几步远,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等我!很快!”
吕宾很怕冯一凡拦着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冯一凡一把没拉住,也只好由他去了,心想这里距离辛家旅馆不过几百米,吕宾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那天高非看着黑影一瘸一拐的奔跑姿势,立刻联想到吕宾大腿中过枪伤,而他的身材体型也非常相似,这才手下留情,没有开那一枪。
找冯一凡商量之后,两人一致决定,必须让吕宾离开上海。一是他在暗中盯着高非,不一定什么时候还得动手。二是当年救夏菊那次行动,吕宾也是知情者,万一他被捕,又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其实吕宾回去旅馆,倒不是取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十几颗子弹包裹在衣服里,他什么都能舍得,枪和子弹他舍不得。
黄光骏正和旅馆老板说话。吕宾大踏步走进来,也没留意对方是什么人,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旅馆老板低声说道:“长官,他回来了。”
“我看见了。他住几号房间?”
“4号。”
黄光骏点点头,转身走出旅馆。
马路上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黄光骏拉开车门坐进去,说道:“杨组长,他回来了,抓吧。”
坐在车里的是杨志雄和林佳慧。
杨志雄对这两个新人的办事能力还不太相信,问道:“你们确定他不是自己人?别像上次尹组长那次,把中统的线人抓回去,审讯了大半天!”
林佳慧说道:“杨组长,警察局和中统,我们都问过,这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线人!最多就是帮派的人。”
如果是帮派的人就不要紧,抓错了也没关系,万一要是共党方面的人,可算是捞着大鱼了。
杨志雄推开车门走下车,冲着四处一招手,暗影里走出六七个人,全部都是行动处五组的队员。
杨志雄吩咐道:“去两个人,堵住后门后窗,其余的跟我进去抓人!”
还没等他们走过马路,吕宾拎着一个包裹从旅馆里走了出来,双方几乎走了一个面对面。
看到这几个人的神态,吕宾觉察出情况不对,脚步迟滞了一下,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他不能再去馄饨摊,这么晚的时间,那里没有其他客人,他只要走过去,就会给冯一凡带来危险。
“站住!”
“说你呢,站住!”
吕宾充耳不闻,走了几步忽然发足狂奔,因为腿伤留下了后遗症,他跑起来的姿势像是撇着一条腿,但是并不妨碍速度。
从暗处冲出一名特务,一把扑倒吕宾,两个人互相扭打在一起。
吕宾伸手拔出短刀,“噗!”一刀扎在特务的大腿上。顺手从对方腰里抽出手枪,回头“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然后顺着马路向前跑。
“砰!”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腰部,“扑通”一声,吕宾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创口喷涌着。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坐起来,从包裹里把那十几颗子弹拿出来,塞进枪匣内。
远处传来杨志雄的呼喝声:“我知道你受伤了,只要你放下枪,我立刻带你去看医生!”
吕宾冷笑道:“你他妈的省省吧!我这有上百发子弹,够老子打一场阻击战了!”
“砰!砰!砰!”
“砰!砰!”
一把枪对六七把枪,双方不断的对射着。
十几分钟后,吕宾不再还击,他靠在墙上不停的咳着。他身上又中了两枪,一颗子弹击穿肺部,另一枪射中腹部,鲜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服。
听到枪声,附近巡逻的警察也赶来增援,吕宾身负重伤,他已经无路可走。
杨志雄继续大喊道:“你被包围了,投降吧!”
吕宾喘息着笑道:“咳咳,老子还有上百发子弹,够打一次阻击!咳咳,凭什么投降?咳咳……”
几支手电照射过来,借着光亮指引,枪声再起,“砰!砰!砰!砰!”
几分钟后,杨志雄一摆手,大喊道:“停!停止射击!”
他一手举着枪,一手举着手电,带着众人慢慢围拢过去。
吕宾堆坐在血泊中,手枪掉在地上,持续不断的咳着。那种咳嗽的剧烈程度,能让人忽略他的枪伤,转而担心他会死于下一声的咳嗽。
吕宾看着周围的敌人,咧嘴笑道:“你们,咳,又要劝我投降?咳咳咳,老子还有,咳咳,还有上百发子弹,咳咳,咳咳。够打一次阻击,凭什么投降……”
说话间,吕宾的气息渐弱,终于软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是一片殷红的鲜血。
他的血已经流干。58xs8.com